张太医吹了吹茶盏上的雾气,笑盈盈的道:“你放心,有老夫在,还不会教夫人送了命去。”
“啊,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去端药。”春芽笑得眉眼弯弯,转个身便出了门。
芳姨将药抹好了才发现窗边帘子后头那软塌上的挽珠,她忙拍了拍挽珠的脸,小声道:“你这丫头,当时不是让你去找爷回来吗?你怎的在奶奶的软塌上睡了。”
挽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小姐!芳姨小姐呢?我怎么睡这了,春芽呢?小姐呢?”
“奶奶已经躺下了,不是让你去寻爷吗?怎的躺在这里。”芳姨领了挽珠去床边,挽珠扑在苏凤锦的身上便嚎啕大哭。
“小姐,是奴婢不中用,以后奴婢必当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小姐你醒醒啊……”挽珠抱着苏凤锦的一只手,那嗓音甚是嘹亮,饶是这般苏凤锦也不曾醒来。
芳姨好一番劝慰她才消停了些,一抹眼泪,瞪向那端了药来的春芽:“我最后看见的就是春芽!春芽你说,我为什么会躺在这软塌上!是不是你害的我!我就知道你一直呆在小姐的身边就没安好心!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春芽顿时恼了,将药递给芳姨发,冷笑:“你自已偷懒睡着了,与我何干!你不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吗?怎的?她去偷汉子的时候倒不带上你了?怕你这蠢货胡乱说出去让人发现?”
“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挽珠冲上去便要与春芽扭打,春芽侧了侧身,笑盈盈的道:“这儿可还有太医呢,你可别胡闹丢了咱们东屋的脸面,啧,我倒差点忘了,你家小姐不知好歹,负了将军的好也就罢了,还出去偷汉子,听季全说,这偷的可还是那赵府的大公子呢,怎的?如今见榜眼郎高官得中了,又巴巴的想吃回头草了?”
挽珠冲上去便要与她打,坐那儿喝茶的张太医笑呵呵的瞧着这两人,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年轻呐,就是好。”
芳姨喂了药,一出来便见这两丫鬟从屋子里打到了外头,这个乱了发那个乱了衣裳发,这个被抓花了脸,那个被挠伤了脖子,一旁的张太医靠着柱子,眸子里散发着太阳般的精神。
芳姨一时哭笑不得,就没见过瞧人打架瞧得这般兴致浓浓的太医!
“好了,都住手,打打闹闹的成何提统,奶奶还在屋里睡着呢!教张大人看了笑话。”芳姨这一喊两人这才停了手,挽珠愤愤的道:“我家小姐是清白的!她才不会做那等子事,你要是再瞎说,污了小姐的名讳,我就与你同归于尽!”挽珠自幼便跟着苏凤锦,苏凤锦吃的苦,经历过的事,她都看在眼里!这一辈子,她都不允许有人污蔑她家小姐!
许是牵扯到了生死,所以将春芽吓住了,春芽理了理衣服,冷哼了两声便去了后院。
初入将军府 第026章 污名未清
相较东屋,老夫人那院落便清净了不少,下人一排排齐整的站在外室,兰馨坐在床边喂着老夫人的药,见战青城来了,取了帕子替老夫人擦了擦嘴,这才将药搁海棠的手里,她起身朝战青城福身,担忧道:“爷,您来了。”
战青城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执了老夫人的手,轻唤:“母亲。”
老夫人睁眼,冷冷的看着他:“咳咳咳……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去守着东屋那个荡妇,还来管我这老婆子做什么,由着我去了,你就好任那荡妇在府中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战青城微微拧眉:“就算她是,她死了也是战家的鬼!”
“你!咳咳咳……”战老夫人被执拗的战青城气得直咳嗽。
兰馨忙上前拍着老夫人的胸口,朝战青城温声道:“大夫说了,老夫人如今是气血攻心,不宜再有动怒了,这些年爷在外头征战,府中唯有老夫人独自苦苦支撑着已是疲累,还请爷不要再刺激老夫人了。”
战青城一时无话,老夫人这才道:“我知那荡妇生得确是与如玉有几分相似,你若如此执着如玉,那娘便不要了这张老脸,予你去相府求了这门亲事。”
“如今朝堂正是动乱之期,此事再议。”战青城心不在嫣的接了话。
老夫人搁了手中的佛珠,执了兰馨的手放进战青城的手中,语重心长:“战家现下独你一个了,你也大婚五六年,先前征战在外,如今得胜归来,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事情了,娘也老了,唯一的一点乐趣就是抱个孙子,兰馨是个好孩子,嫁来府中这么多年,一力操持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战青城凝着兰馨那张嫩白的手,纤细的手指甲上晕染着一朵细小的粉色荷花,衬得那双越发的细腻,淡淡的脂粉香气身她身上传来,战青城却只觉得苏凤锦身上那股子极淡的味道,总能让他魂牵梦萦。
“让母亲费心了,是儿子不孝。”他忽的紧握兰馨的手,兰馨面色微红,满眼娇羞。大约是因为曾经一直求而不得,所以如今被稍稍靠近便总觉心跳不矣。
“不过,关于下午外出一事,是与我一同去祭拜她娘,母亲常年拜佛菩萨心肠,切莫伤及无辜才好,免得在菩萨面前毁了母亲一片诚心。”战青城松开兰馨的手,瞧着面色苍白的老夫人,伸了手扶着她坐了起来。
老夫人咳了好一会儿才问:“当真?那为何她却是一字也不说。”
“大过年的,何必提及亡人。”战青城拍了拍她的背,想起站在坟前面色空洞而绝望的苏凤锦。
“原是这样,那,那她脖子上的印子……”老夫人还不甘心,面色却已经微有动摇,兰馨死死的扯着手中的帕子,内室通明的灯火将她的不甘倒映了出来,秋婆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兰馨的衣摆,兰馨这才换了一副脸色。
战青城咳了一声,朝老夫人道:“确实是儿子孟浪了。她如今昏迷不醒,母亲也该好生保重才是。”
“原是这样……”老夫人垂眸,瞧着锦被上的木兰绣样,思及当时在大厅里声嘶力竭的苏凤锦来,又以觉有些慌。
“儿子去看看她。”战青城起身,理了理衣袍,转身退了下去。
老夫人靠着软枕,有些发毛:“兰馨,当日分明证据确在,怎的……怎的又变了?”
兰馨坐在床沿,替老夫人擦了擦脸,温声道:“爷待东屋奶奶情深意重,便是兰馨,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哼,什么情深意重!我看他是被那荡妇勾了魂了!!今日这般说词,也定是为了东屋那荡妇开脱!镜湖那事,谁也不许传出去!”老夫人恨恨的拍了拍被子,只觉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兰馨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捂了嘴面色苍白的朝老夫人道:“娘,咳咳,我这风寒尚未大好,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老夫人挥了挥手,待人走了,这才重重的叹了叹气,朝身旁的雅竹道:“你扶我起来,更衣。”
“老夫人,您这……”
“如今府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妖邪,大过年的竟一个个的都病倒了,我去佛堂里念念经,去一去晦气,更衣。”老夫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雅竹与檀梅对视一眼,只得照办。
织玉扶着老夫人,小声道:“奴婢前些日子上街采买的时候听人说,那新修的天云观灵验得很呢,那天云观还派发了好些灵丹妙药,但凡是人吃了,那气色立马就好了,听闻若是常日信道修佛之人若诚意足,还能感动上苍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张开双手,织玉与雅竹伺候着更衣,檀梅取了温湿的帕子为老夫人擦着面上的汗,小声笑道:“您可别尽听织玉瞎说,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能让人长命百岁的药,老夫人便是不需那些,也会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拂了拂衣袍,推开门凝着那一整院的暴风雪直叹道:“孽缘呐,孽缘。”
织玉扶着老夫人,机灵的笑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东屋那头奴婢已经差人打听过了,虽是昏迷不醒,好在命还在,加上张太医可是有名的圣手了,自会平安无事,再者说了,若不是那东屋的自已不愿意说实话,又让季全瞧了个半真不假的,怎会闹出那般事来,说到底,都是她自个儿作的。”
雅竹是个正值的,听着不话虽不高兴,却也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反驳,只得提醒道:“织玉,快将汤婆子给老夫人,莫要冻着老夫人了。”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织玉瞪了眼雅竹,笑盈盈的将汤婆子交了上去。
其实她与雅竹、檀香、绣春都是伺候老夫人的,她最不喜欢的便是雅竹那股子装出来的正值清高劲儿,那日绣春也是个傻的,她不过是唆使了几句,绣春便跑去欺负在后院干活的那个苏凤锦去了,后来还妄想爬上爷的床,如今不知是死了还是生不如死!
所以织玉表面上瞧着与谁都亲近,见天的嘻嘻哈哈跟个开心果似的,可背地里却是个阴险的。
新的一年在这战府里过得是没滋没味儿的,这战府中亦出了不少的事儿,那喜庆的味道也就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