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记错了,昨儿小姐确是喃喃着什么香囊的,奴婢却不曾见着。小姐洗漱吧。”雁青端了洗漱用品伺候苏凤锦一一用过。
忆秋头疼欲裂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一把鸟窝似的发,疼得龇牙咧嘴:“我这脖子……嘶,这一身的酒味儿……我昨儿喝了多少?”
苏凤锦已经衣着完毕,窗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昨夜的大雪堆积,雪足有三尺厚了,那梅花树上头的雪被风一吹便落了地,放眼望去一片纯白色,天地好似盖了一床洁白的棉被,亮眼得紧。
清冽的风扑在面上,苏凤锦真真是觉得见了鬼了,好好的一件事儿,怎的说不是就不是了。
雁青见外头传来敲门声,便去开了门,肖然心衣着齐整的走了进来,较之先前那满头珠翠,如今素雅不少,衬着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多了几分宜室居家的温婉:“早膳已经备好了,将军府的马车也在外头了,昨儿我悄让人去后山竹林子里寻摸了些冬笋,你既喜欢,就一并带回去尝尝。”
忆秋擦了一把脸,凑了过来:“什么时候用早膳?我昨儿醉了都没吃什么,如今饿得慌。”
苏凤锦一时哭笑不得,领了她去了前院大厅用膳。
府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那是一种小心翼翼支撑维护的平静,尽管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忆秋扫过桌面上的早膳,砰的一声放了碗,优雅的擦了擦嘴,望向那举止作得有些刻意的陌生姑娘:“苏姐姐,没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啊,这位是谁?”
苏凤锦搁了碗筷:“我回战府了。”
苏正清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得空了就回家住几日。”
“好。”
肖然心忍了这么多日,终于开口了:“凤锦啊,明央到底是你大哥,你瞧那日,他知你出去了,便冒了那样大的雪来寻你,你与他虽是同父异母,可到底有一半的血脉是一样的。”
忆秋当即怒了:“你若是要指望着你儿子好,不会向苏大人吹枕边风散些家财出去帮帮忙?见天的指望着苏姐姐,你也忒不要脸了,先前那般欺负苏姐姐,如今还好意思过来求人?苏姐姐在战府好好坏坏原都是她的事儿,同你这不相干的姨娘有甚关系!苏姐姐有难的时候没见你帮忙,如今你有难了,也别恬着个脸来寻她!苏姐姐咱们走!”
忆秋拽着苏凤锦便朝外头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肖然心瞪着远行的马车气极:“那不识礼数的小贱蹄子……”
苏正清冷脸低喝:“够子!”
肖然心吓了一跳:“你凶我作什么!你也不瞧瞧那小贱蹄子那模样,她是什么身份,竟这般说我。”
苏明央揉了揉眉心:“娘,她是状元府管事。”
“什……什么?女管事?这怎么可能!”肖然心猛的想了起来,那日忆秋这么闯进府里,自报家门来着。她脸色猛的变得苍白:“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她同状元爷耳语几句,那……”
苏明央凝着那远行的马车低声道:“娘,以后莫再给凤锦什么压力了,她在战府活着已然辛苦,朝中如何,儿子自会小心。”
苏正清伙同苏明央出了门,独留了肖然心与素峨站在门口。
素峨捧着肖然心,眸色微眯:“义母,想不到那人竟是状元府女管事,真真是厉害,人不可貌相。”
肖然心拂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你瞧瞧人家,你再瞧瞧你!!羡慕有什么用。”
素峨抿着唇委屈的站在她身旁,瞪着那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马画恨得牙痒痒。
从平安县至长安城足有一日的路程,加之是雪天,苏凤锦好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路过一处荒地,见那荒地上扎了棚子,远远的苏凤锦还能瞧见那搁在冰天雪地里头的两副棺材。
一道素白的身影跪在棺材前,战青城那挺拔的身影便站在她身旁,似松一般,屹立不倒。
忆秋愤愤道:“原是死了的罪臣,那些个大人还不是瞧姓战的面子上才过来探望一二,如若不然,卿府那父子两当真是连埋都不会有人埋!”
苏凤锦紧握着衣袖子,凝着桌面上的空茶盏低声道:“那些事我也不知道,只愿回了战府能安生一些。”
“苏姐姐,不如过几个月皇家狩猎的时候你也去,若是能向今上讨要一旨休书,那到时候不是名正言顺的从战家出来了么? 到时候我开个小店给你守着,或者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成,总不能全指望着那些臭男人,咱们女人就该团结起来。”
苏凤锦瞧着这打了鸡血似的忆秋心里头感动得无以复加:“什么时候狩猎?”
“唔,不大清楚,约摸着要等雪化了才开始。往年的春猎是在齐英山,那儿地势起伏连绵的,小兽也多,近来宫里头的人买了许多小兽放在齐英山,想来就是为着明年的春猎呢。”忆秋是个做生意的,如今这长安城里头明明暗暗的生意有一半是落入了状元府的口袋里,但凡是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总会开始筹备、买东西,所以忆秋对这行势是一清二楚。
“好,我记下了。这段时间我就开始练。”苏凤锦心里暗自记着,若是要打猎,那必须要会骑马,会使弓箭才行,苏凤锦的体质寒,且弱得很,也不知学成是什么时候了。
“你一个人也摸不出什么来,不如让浣纱教你。我偷告诉你,你可别瞧着浣纱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其实她可厉害了,当年还……”
浣纱咳了两声:“奴婢雕虫小技在大奶奶面前不值一提。”
忆秋挑了挑眉,笑得高深莫测:“浣纱,你不是一直在寻他吗?若是将苏姐姐教会了,我去给你查。”
浣纱那张终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神色:“当真?”
“状元府的承诺可是很值钱的。”忆秋挑了挑眉,自信又骄傲发,似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耀眼而明亮。
于是,在忆秋的撮合下,浣纱便成了苏凤锦的师父,开始负责苏凤锦的武术。
马车停在战府大门口,苏凤锦回了东屋,刚用过饭,便被浣纱拉去后院开始扎马步。
苏凤锦没蹲一会儿便浑身酸软哪哪儿都疼,奈何浣纱认真得很,一个眼神杀过来人便老实了。
春芽同挽珠闲着,便一同陪着苏凤锦练,蹲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个便开始喊不行了。
芳姨端了点心进屋,瞧着这扎马步蹲得懒散的众人哭笑不得:“都别扎马步了,来吃点点心,这战府里头个顶个都是高手,哪里由得着你们出手,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儿如何是好,老夫人可点名了让大奶奶明儿过去,这若是又闹出个什么来,大奶奶可以有苦头受的了。
苏凤锦一听见老夫人三个字骨头又开始疼,她按着挽珠伸来的手挪到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可否不去?”
初入将军府 第172章 三书六礼
芳姨急道:“祖奶奶,可不能不去,按说你回府之后便当去请安,只是如今夜深了,不宜打扰,早些歇息,明儿可得早早去梧桐院候着,到时候你乖顺些,可千万要忍着,莫置什么气。”
苏凤锦忽的想起那灵堂里头一跪一站的两道身影:“芳姨……是不是卿二小姐要同将军大婚了?”
芳姨倒了盏菜递给她,叹了叹气:“你同那卿二小姐原是有几分相像……如今爷待你是个什么心思也着实难说,虽说你父亲最后无罪放了,可那到底是今上的旨意。”
春芽揉着自个的腿,愤愤道:“那又如何?卿二小姐便是再像,同她也是两个性子,根本没有可比性。”
苏凤锦捧着茶盏,东屋里头生着碳,暖和得很,屋外头呼啸而起的寒风听着却渗入骨髓:“若当真如此,倒也好,咱们东屋也能安生些。”
芳姨恨铁不成钢:“你怎的还是这么个想法,好在那卿二小姐还有孝期在身,若逢大事,孝期便改作九九八十一天,你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若能孕个孩子,你倒也不至于似如今这般……”
“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苏凤锦呆坐在椅子上,面容因着先前扎马步而泛起的一点红晕也消散得干净。
芳姨无奈之下只得退下了。
春芽扫了眼苏凤锦,一脸鄙夷:“你也不瞧瞧你这样儿,人家卿如玉失了挚亲家道中落都衣着得体瞧着我见犹怜的,你家道上升,却还这般苦着个脸,活像咱们欠你多少银钱似的,呵你就这般作吧,瞧爷哪日会被你作走!”
挽珠瞪了春芽一眼,低声道:“小姐……”
“你也出去。”
“是。”
一小会儿的功夫屋子里的人便走了个干净,浣纱默了默,往角落里头藏了藏。
苏凤锦忽的起身,衣衫单薄的推开了落地窗,窗外头那株三人合抱的大樱花树上堆满了雪,她执笔沾墨,却发现那墨冻得僵硬,于是又取了小刀坐在风雪里头刻字。
刻好了倒也不挂,拿进了屋子里,扔进了那碳盆里,竹片被火蒸去了仅余的几分水气,窜的一下便烧了起来,一股子竹子的味道在屋子里头肆意,冷风呼啸入屋,将屋子里头的几分暖意扫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