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穆王瞬间明白了尉迟晔的意思,“当时看他确有几分本事,就留了意,让他暂住府里,刚好那晚殊月台你说你肯定蔺翔错了卦,我想起他的本事,才与你一说,带他去揭穿蔺翔,他当时算出与蔺翔一样的卦象,我还心中一惊,担心你的计划出了差错,没想到他竟然测出了蔺翔都没测出的什么破命之术,我才留他做了幕僚,给了他安葬费用,让他去好好安葬他的夫人,那日月宁郡主来府想见祝勐时,他就是离开去安葬他夫人了。”
说及此,静穆王突然话音一顿,沉声道:“祝勐若是太后的人,不可能会帮我们揭穿蔺翔,那换言之……祝勐离开去安葬他夫人的这几日确实行踪不明,若是是在这几日太后招安了他,也未可知,而今日,他回来的太巧,巧的刚好为太后解了围。”
尉迟晔不由的随之沉了沉声音,“当时看见殿下碰触沙盘吐血,属下立时吩咐人传唤太医,而殿下又示意我去找个懂那沙盘之人,我趁着太后吩咐侍卫去天牢压蔺翔的空荡,才离开天术府去寻,本想找几个人问问那类似战场沙盘的东西是何物,再针对性寻找懂行之人,却刚好在王府门口碰见了祝勐,说是算到殿下有危险,这才急忙带他而返。若说巧,倒也确实巧。”
尉迟晔一番话,说的九分真,一分假,除却他本就知道那是何物之外,并无虚假,就算静穆王真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而尉迟晔所说的“巧合”,更是惹起了静穆王的疑心,但却也仅仅只是毫无证据的猜测。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思量之中,下不得定论。
良久,尉迟晔才微微低语一句,“殿下这几日,不妨暗中派人盯着祝勐的举动,看他与太后,是否……有联系。那风水沙盘里的情形,我还有些印象,这几日,我去寻些懂风水之人问问,祝勐所说的那些,是否属实。”
“也好。”
……
而与此同时,连安王府。
一处幽深小院,却在庭院中央处有一颗极为繁茂的树,树下,烛火幽灯,石桌椅凳,颇为静谧。
连安王慕亦渊坐于石凳上,石桌上放着几昙香醇的酒。
而在他面前的阴影处,却单膝跪着一名黑衣人,只见那黑衣手背上,刻着明显的鹰头,若太后在此,必然震怒,因为,这正是太后久未寻到的东渊皇室暗卫,暗鹰。
历朝历代,暗鹰仅尊皇命,可太后携稚子登上帝位,暗鹰首领却迟迟不曾现身奉主,甚至太后遍寻无踪。不曾想,竟早已落入了连安王慕亦渊掌控之中!
此刻,那暗鹰恭敬垂首,显然是禀报什么。
而等暗鹰禀报完毕,连安王才邪肆一嗤,若有所思,“你是说,那暗室石门未毁之前,应该是重逾千斤。”
“是,那暗门乃是沉水石所建,一旦毁碎,水气泄露,便再探不出重量,但属下安插在侍卫队的探子正是破开石门之人,他确定,那石门重逾千斤。”
“沉水石,因水而重,逐日而沉。若要重逾千斤,至少,需要五年之久。”连安王勾唇敛眉,划开一抹冷笑。
“六年前十月,二皇姐协同十五弟扶持稚子登帝,虽借十五的兵力迅速压制了各方,但后来制衡各方势力,大约花了半年,直到五年前的四月,才彻底将朝堂之争由明转暗。而在五年前的六月,天术官蔺翔才走马上任,封官修缮府邸。如若本王不曾记错,那年七月下旬,正是皇上生辰,太后请天术官为皇上测算福祉,趋吉避凶之后,也曾让蔺翔前往各个王府测卦祈福,意为福泽同享。只有在那时,蔺翔才有机会大摇大摆地逛遍整个王府,了解整个王府风水格局。”
“那年八月,皇上突然大病一场,而后太后便命蔺翔游历各国,为皇上收集各地灵气福泽,为皇上祈求上苍福佑。自那之后,蔺翔每次回盛都,都呆不过一个月,更不曾有机会去过各个王府。”
“是。”那暗鹰听连安王意味不明的说辞,只能简短应道一句是。
听及暗鹰的肯定,连安王却突然深晦一嗤,似笑非笑,“有趣,有趣!如此看来,那暗室中的风水沙盘的布置,也只有五年前蔺翔借机逛遍诸王府邸,才有机会布置了,时间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那风水沙盘之中龙脉的事情,就不知……太后是知还是不知了!”
这个知与不知,连安王却并未明言,究竟是知不知道风水沙盘的存在,还是知道风水沙盘的存在,却不知龙脉风水的事情?
暗鹰虽是听出了连安王的一语双关,但他是暗卫,从不参与主子思考,只听命而为,便也沉默不语。
良久,才又听到一句吩咐传来,“派人,去暗中盯着祝勐。这人……可是个关键。另外,去距离稍远的郡县找位风水先生,去问问这上面所述的风水山势水脉的沙盘地貌,可与祝勐之言相同。”
“是!”
……
而皇宫,飞鸾殿。
听着殿外噼里啪啦的雷雨声,太后亦是难以入眠。
傩娘伺候在侧,更是明白太后的忧虑,不由压低声音道:“太后,既然您觉得祝勐‘无意’撞到沙盘,是‘有意’帮您,何不借个机会,召祝勐前来一见?”
太后眉眼沉寂无波,却更似有电闪雷鸣的惊悸藏在其中,“不急,老三老七不是傻子,今晚那沙盘之事,尚有疑虑,他们不会只听凭祝勐一人之言,等他们确认之后,再做打算。而且,祝勐若真是故意帮哀家,自然是有求于哀家,他自会来见。”
“是。”傩娘应声。
太后揉了揉微微胀痛的额角,傩娘立时接手轻柔按压,沉默片刻,太后舒了舒眉,才眸中冷色一闪,“去问问衾香,云夕玦怎么和十五搅到一起去了,今晚,蔺翔突然死去的情况也很奇怪……不过,就算他不死,就算没有那风水沙盘,就单凭此物,哀家,也绝饶不了他!”
说着,太后终于拿出了藏在袖中的一块羊脂白玉。那是她在天术府暗室中发现之物,更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沙盘之时,飞速藏于手中之物!
傩娘不解地那被太后力道极重的捏在手中的玉玦,不由问道,“这是?”
太后森冷一笑,迎着殿外刚好一叱而过的明耀闪电,竟是狠戾的令人发寒!
“这玉玦里,雕刻着十几个姓氏,而这姓氏,都是各地的一方首富。蔺翔竟敢将此记录下来,简直放肆!”
言罢摔手狠狠一砸,那羊脂玉玦“砰”的应声碎成四五块。
而那其中的一小碎块刚好溅落在殿门口,闪电一叱,整个夜幕霎那明亮如昼,而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明亮之中,反射出那碎块上唯一完整的雕刻字迹!
“季!”
季府的季!
原来,这羊脂白玉上,那被太后怒火滔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雕刻姓氏,正是蔺翔听太后之命谋夺家财的各府各姓!
而这玉玦,却也是宣绫靖故意为之,只当,是为所有如同季府一样蒙难的各府一同报仇,渡其往生。
蔺翔的结局,正如他卦中所指,劫中套劫,死劫难逃!
第四十五章诡异,担忧牵制
一场雷雨,一间暗室,一块玉玦,一副沙盘,不动声色间,便将那一池静水搅起了涟漪。
如今,整个东渊盛都,正恰恰如同宣绫靖所想,终于成了一个暗流四涌的鱼池。而他们所有人,俱是如同水上蜉蝣,不知水下暗流何方,各自暗查,各自提防,各自提心吊胆,时刻谨防那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跳出水面食其果腹之物的鲤鱼!
而就在这暗流四伏,蠢蠢欲动的雷鸣之夜,两辆马车却宛若局外过客,匆匆乘着夜色离去。
宣绫靖与素鸢乘坐在后一辆车马上,瓢泼的大雨,发了狠一般砸在马车顶盖上,车轮压在水涡中,溅起泥泞的水花。
泥水溅落在脸上,素鸢却怎么也不甘心放下侧帘。
宣绫靖心生不忍地想要将她的手拉下,那手却好似扎了根,无法撼动分毫。
素鸢双目沉冰,却又汹涌着滔天恨火,直至赤目殷红,目眦欲裂,所有压抑到极点的情绪才轰然反扑而上,直让她浑身遏制不住的激动到颤栗!
死了!蔺翔,终于死了!
素鸢瞳眸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收缩,却不甘心错过分秒的死死盯着那悬在盛都城门上,任凭雷雨肆意冲打的蔺翔首级。
眼前,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好似仍旧未被扑灭,熊熊燃烧着撕心裂肺的惨痛与悲怆!
马车急速没入无边夜色,明明已经离了盛都,明明早已看不见城门景象,素鸢那双赤红隐痛的瞳眸却仍旧死死盯着后方,一瞬不瞬,不甘闭合。
探出侧窗的脸颊,被急促的雨水打得生痛,溅起的泥水黏在脸上,满是狼藉。
宣绫靖好似又看见了八年前那咬着满口鲜血,却不甘心死去,仅凭一口气,都要生生亲手刺死那追杀了他们整整三个月的杀手的素鸢。
却突然,耳边传来极为压抑的呜咽声,低至尘埃,却生生泣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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