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句为江山社稷而来,明珠心中大定,本来她就十分怀疑做法的法师会是表姐夫张长生,现在看来真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经她这样显摆,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更对那法师身份产生了好奇。
“臣妇还未曾见过不摆法阵便能做法的,倒不知这位法师师从何人,又是什么派系?”
“是啊,若是可以,娘娘能不能让我等见见世面,也好长长见识。”
“也不知这法师是何等高人,真是让人好奇!”
……
在众人的言语中,蒋玉媛一如往常笑得高深莫测,这些或真或假的吹捧仿佛又让她回到了往昔后宫之首高高在上的位置。不过她头脑清醒,本来为窦娇儿肚中的孩子祈福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不料献帝竟主动让那位神秘的法师做法有些脱离蒋玉媛的掌控。
蒋玉衡回来了,只说其余的一切让她休要再管,为蒋府报仇一事交由他,只让蒋玉媛休养生息,必要时做好离宫的准备。他说得含含糊糊让蒋玉媛实在搞不清蒋玉衡要干什么,虽然依稀知道蒋三能安然无恙回来是投奔了昌州万太岁,不过听蒋玉衡的意思,难不成他要与这位万太岁做什么颠覆朝纲的事情不成?
蒋玉媛纵使现在已对百里衡没有任何情感,却还是森严礼教下长大的传统女子。都说夫荣妻贵,既然是百里衡的后宫嫔妃,她便要保住夫君的真龙之位,否则她这个贵妃岂非是笑话?再者,蒋玉媛也认定万太岁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定然没有改朝换代的本事,既然蒋玉衡听不进劝,那她势必重新掌权,等蒋三事败那天总还有个退路。
如此改变三足鼎立的形势便是眼前之急,本来还想借着做法的名头以叶棠华与窦娇儿腹中胎儿相冲为由,先灭了叶棠华,不料献帝主动祭出神秘的法师,却有些脱离了她的掌控。
然而蒋玉媛岂是那坐以待毙之人,听众人对法师产生好奇,不由心生一计。
“因是要为娇儿妹妹腹中的孩子祈福,我等不好露面。那法师的位置昭仪妹妹也是知道的,不若请叶昭仪代本宫走一遭,带各位远远观上一观,也好解诸位心中之奇。”
在场的都是盛京城中有头有面的官家女眷,便是再对一个法师好奇,可知晓对方是男子也不好强行围观,听得只是远远看上一看,登时消了顾虑。
被点名的叶棠华登时面露警惕,从前就在蒋玉媛手中吃了不少亏,现在两人面心皆不和,况且如今窦娇儿怀有身孕,越发让叶棠华怀念三年前死于蒋玉媛及梁端阳之手的那个孩子。若不是上次明珠让其暂时放过蒋玉媛,她早就要为那个无辜的孩子报仇了。
不过她和蒋玉媛之间迟早有一场恶战,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她自也不会畏战退缩,更何况——
叶棠华摇着香扇状似无意地往明珠方向看了看,正好对上她锐利似芒的视线,顿时心中有了底气,扶着亲信碧茹的手起身,曼声道。
“既然贵妃娘娘下令,那臣妾不得不从。听说圣上下午无事,不如请他过来,若是各位好奇,也可以请那法师当场答疑解惑。”
众人又惊又喜,不料叶棠华非但对献帝的行踪了如指掌,且听她的话还能请动他来着,显然比那虚头巴脑的蒋玉媛在宫中更有地位。而且在场的很多夫人都是虔诚之人,如果那位献帝私藏的法师真那么灵,能的他提点一二也是机缘。
于是在叶棠华的带领下,众人摆驾前往御花园莲池边。隔着一池郁郁葱葱的荷叶,明珠依稀看到对面湖心亭中有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在那挥剑。
“这便是那位法师?”
“可是这等做法的样子与周遭似乎不大相同啊。”
“不过能得皇上这般礼遇,定不是等闲之辈!”
……
在众人的七嘴八舌声中,叶棠华假意要与新晋的两位王妃叙话,把明珠与轩辕锦绣招到跟前,彼此见礼后,叶棠华给二人依次赏了一串石榴红的珊瑚珠,对待两位妯娌倒是一视同仁。而后三人漫步赏景,见心腹碧茹已按照自己的吩咐把轩辕锦绣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与明珠和自己隔了几步之遥,叶棠华忙道。
“十三王妃许久没入宫,我现在却是毫无进展,还请王妃提示。”
这幅恭敬的姿态,可谓发自内心,比前番明珠助其出了冷宫还要来的真挚。
明珠如何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变化。
“你无需忌惮我什么。前段时日蒋家蒙难,昭仪尚不能把蒋玉媛拿下,可见对方绝非等闲;而当下镇西侯府的情形,想来娘娘也有所听闻……”
明珠一句话就戳中了叶棠华的心事,登时让她有些羞窘。蒋家出事后,蒋玉媛自顾不暇,明珠又鲜少入宫,叶棠华那时候不免有些夜郎自大,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给蒋玉媛致命一击。可她到底低估了敌人,那些冥思苦想的计策,于对方不过小打小闹的挠痒痒,蒋玉媛不但安然无恙,最终还凭借窦娇儿重新翻身!
这让叶棠华说不出的气馁。而外面的镇西侯府的遭遇,也让叶棠华畅快不已,不过想起这或许便是明珠等的所为,才越发心悦诚服两人的差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蒋玉媛一事自不是朝夕;说来依我对她的了解,她向来不会做没有目的之事,放眼宫中,比起有娘家倚仗的容淑仪,昭仪娘娘稍显势微。如果昭仪还信得过明珠,对付蒋玉媛我可再助你一臂之力!”
叶棠华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能倚仗的无非是百里衡的宠爱,不过三年前她从后宫宠妃跌落冷宫,不也是献帝心尖尖上的人?这种朝不保夕的靠山,叶棠华吃了一吃亏自然不会再执迷不悟,于是她毫不犹豫道。
“还请十三王妃道来。”
明珠从发上拔下一只点缀着珐琅蜻蜓的发簪,递给叶棠华。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的这出祈福法事恐怕会给昭仪娘娘带来麻烦。一会你想办法把这只簪子递给那位法师,剩下的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了断 244 邪崇之乱
因事关皇家唯一的一点血脉,这场法事自然办得格外隆重,一直持续到了午后,献帝才听完南疆传来的战报,便自紫宸殿赶了过来。
那张长生身为天师之后,自是有真本事的,他们张家掌门自七岁起,便用祖上相传的凤凰血开了天眼,得窥阴阳变幻,乾坤轮转,习得逆天改命之术,一眼便认得出谁是真龙御首,麒麟之才,但若论求子祁雨却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迷信,可张长生如今自己捏在献帝手中,自然不敢触他的逆鳞,只得将这出戏演下去。
何况,经历了上次的玉玺之事,张长生已确信明珠和自己的妻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听说她嫁给了姬尘,成为了十三王妃,今日这种场合必然也会出现,张长生想若能借此机会与明珠联系上,说不定能得到关于妻女的消息。
张长生一边装模作样地舞剑,目光却越过水亭往宫妃女眷间投去,他被囚宫中,虽对外头的情势不甚了解,但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闲聊时,他也能听得只言片语,听闻明珠生得极美,便留心观察了去,只见众女眷中,有两个俱是容色逼人,不相伯仲,但一个闷闷不乐,另一个含笑婉约,目光狡黠,心中自是有了底,因此他时刻注意着明珠的一举一动,见她离去,顿时有些着忙,额间不由起了层汗。
“陛下说天师辛苦,请用些酸梅汤,休息片刻吧!”
碧茹托着银盘走进水亭,上置柔软的绸巾,和盛着冰镇酸梅汤的白玉碗,张长生心中记挂着明珠去向,自没这个心思,却不好拂了献帝的恩赐,只得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拿起布巾时,却觉硌手,里头似乎包裹着一样细长硬@物。
张长生抬头,见碧茹笑容莫测,压低声音道。
“此物是十三王妃命奴婢转交给天师的。”
张长生忙揭开布巾,只见里头躺着支珐琅蜻蜓发簪,那对红玛瑙制成的复眼,正栩栩如生地望着他。
和上次那枚玉玺一样,他一眼便认出这是王璧君的东西,他摸到蜻蜓腹下的一处凸起按了下去,蜻蜓的身子和尾部便分离开来,张长生熟稔的从中取出一个王璧君亲笔写的纸卷,草草看过一遍后,表情变得格外震惊。
他没有想到方才所见的妩媚女子,竟是王璧君动用了招魂术,从地府中唤回的季明珠。
张长生口中发苦,百感交集,这种法术本就有违自然生死之道,妻子这么做必遭报应反噬,不是短寿,便是疾病缠身,当初季家遭殃时,他为了明哲保身,苦求妻子远离是非,没想到她心中却始终愧疚难安,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
“请姑娘转告十三王妃,她的意思我懂得了,还请她替我好好照顾内子……”
碧茹虽一脸不解,却还是点点头,收拾了白玉碗步出水亭前去叶棠华跟前复命。
张长生这才将那张纸卷收入掌中,再张开时,纸片已化作一缕白烟融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