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猛地站起来,指着齐妫片刻,一甩袖,目光如炬道:“你可知,你的一句可能,一旦不是如此,我如何向谢康公交代?谢将军是我派去的,谢凤一旦出事,便罪责全在我,是我将自己的儿子换下去,叫谢康公的儿子顶上去的!于朝野之中,我刘裕如何做人?如何号令自己的部下?!这种荒唐的决定,亏得当时还有人响应你!”刘裕的声音,将来时通道里的几朵夕颜都震落了下来,几只鸟儿也惊吓走了。
刘义符彻底吓蒙了,他并不知晓一旦事情不按照自己想的来,后果会这么严重。
齐妫俯下身子,道:“小女知罪!甘愿受罚!”
“说得轻巧!”刘裕当真是发火了。“若是出事,是不是我去与谢康公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所为?你去惩罚他便好?”
齐妫抽了抽嘴角,手心里一片湿润,当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思来想去,当初自己将谢凤顶上去,确实是失妥当了!自己没想过,一旦上次自己被钳制住无法挣脱,那此刻将是一种怎样的局面,谢凤若……没了,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三人于是就这么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了许久。
突然刘义符醒悟过来,“噗通”一下,也跪了下去,道:“父帅!孩儿也有错,当时就应该坚持不愿意替换!孩儿知罪!甘愿受罚!”
刘裕冷笑了一声:这熊孩子!竟然这许久才发现自己有错?!“你倒是反应很快啊!”刘裕不无讽刺地道。
刘义符脸色一红,俯首磕头道:“孩儿愚钝。”
“愚钝?愚钝我都训了她这么久,你是有多愚钝?啊?”刘裕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啊!这孩子,成天脑子里就是那些不务正业的想法,气死老子啊!
刘义符无言以对,确实是半晌,还是齐妫朝他偷偷挤了一眼才反应过来的,说实话,他又得谢她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半晌,刘裕突然问道。
齐妫微微抬头,看了周围一眼,便赶紧道:“小女姓袁,闺名齐妫。”
刘裕蹙眉点点头。“中书令袁家?”
齐妫点头,回道:“回刘公,是!”
刘裕摆摆手,道:“既是中书令的千金,自由他处罚去!你且先下去。”
齐妫松了口气,哪次见他都没好事,这次免打,但到底吓去了半条命;若是回去,袁湛那个父亲的性子,比他好太多了!倒是不会怎么罚她,也是终于可以回家了!于是便爬起来,转身向外走。
“站住!”刘裕在后面突然叫道。
哎哟!我的天!不会是想着还是他替中书令打了算了罢?齐妫是一个激灵,几日都不疼了的伤口都幽幽地疼了一下。只好缓缓转身,施礼道:“刘公还有何吩咐?”
“虽说你该罚,到底还是将人都救了出来,虽算不得给朝廷立功了!却是救了世子一命,你这伤势,还是在这里养好了再走!这里的药,比你们中书令那里,自然是好了去了的。”刘裕也不看他,吃了石桌上的一盏茶,又道:“听得说你住在袁姨娘园子里,可不许捣坏了她的物件。”
齐妫开始听着差点没一个趔趄:这种养法,还不如回家了!之前心里少受刺激。后一句话听来,却又如自己父亲般亲切,倒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了。只得点头道了句“是”,便依旧离去。
待齐妫走后,刘裕瞧着跪在地上的刘义符,道:“你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错呢?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了!你倒是愣在那不动了?”
“孩儿现在不是认识到了么?”刘义符无所谓地道。
刘裕绕过桌子快步走了过来,指着齐妫离去的方向,道:“你怎么就不想想,同样的话,她比你先知道?”
“父帅!这并无多大关系啊!”刘义符不能理解这样自己有什么问题。
刘裕气得恨不得踹他一脚,咬牙道:“你是什么?你现在是世子!将来是什么?是皇……将军!如何能叫自己比不上一个小姑娘的?!”
刘义符看着刘裕怕是快要发怒了,指不定又是一顿家法伺候。便道:“回父帅!孩儿刚才不过是想等她走后才说的,恐丢了刘家的体面,见您那般生气,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跪下来了。”其实我真不在乎,她终究不过是个小丫头,成不了大事,比她差一些又如何?将来……也许……
这孩子!刘裕真是头疼。“你几时能多看些书?能多观察些人心?能瞧瞧别人是如何与其他相处的?”
刘义符低头道:“孩儿知错了!”
“你知什么错?我瞧着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一瞧他那模样,刘裕又忍不住发火,真想又抽他一顿。“来人!家法伺候!”
刘义符料定他是故意支走齐妫,就是为了惩罚自己的。若不是见她也难脱身,只怕自己就会跟着出去了。
“报——报告刘公!外面檀将军求见!”门外突然有人道。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这信早看完了,才给你的
匆匆离开亭子的齐妫心里着实难受了一把,谁能想到这好端端的被训了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作为姑娘,不要出去做这等对自己没意思的事儿,自己又不曾想到要成为一代女将军,何必做了这费力不讨好之事来?
“拜见二小姐!”
齐妫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讪笑着回了一礼,侧身便打算离开了去。
却不想来人一个箭步,愣是将她堵在了路中间。
心里本就烦得要命,这去不能去,留不好留的!这好些日子不来烦心的二公子,是不是又闲下来了?“二公子,小女有急事,还请让道。”这话出口并无礼貌,加上内心的三分怒意,听来已经很是无理了。
刘义真抬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眉头蹙成团,贝齿咬唇,当真是有急事的模样;索性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桃花眼闪动着,似要将这日阳光的明媚给比下去一般;就连气极的齐妫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容貌当真是难得一见的。
“二小姐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有急事呢?”刘义真声音清亮,颇像潺潺流水,有似乎要深些,听来叫人不舍离去。
但此刻的齐妫却是无心听这些,却又不由得不听,遂道:“既是二公子也有事情在忙,那便是好。”说完便错开一步,迈脚便打算离开。
刘义真没回头去瞧她,只淡淡地一笑,道:“若我这急事是与二小姐有关呢?”
齐妫倏地一下刹住了脚步,心中一动,问道:“何事?”
“啧啧!”刘义真这才颇有兴致地转身看她,慵懒地一笑。“这般没礼貌可不好。”
齐妫耐着性子,躬身施礼,巧笑道:“敢问刘二公子,烦请告知事情,来解惑与小女;感激不尽。”
刘义真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了一声,笑得颇有意味,突然孩子般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二小姐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说完又笑着转身离去。
齐妫脸憋得通红,恨不得将那远去的人捏成碎片了去!这一家子,连着父亲都是看自己不顺眼么?
回到院子时,如儿迎了出来,道:“刚才刘二公子来过了。”
来跑到这里来戏弄自己?他是吃饱了没事干是吗?齐妫没好气地想着,“嗯”了一声,便向屋内走去。
“刘二公子是来找小姐您的。”如儿又道。
齐妫点头,嗑了一口茶,道:“我知道,刚才已经见过他了。”
如儿又瞧了齐妫一眼,见她神色不是很好,便问道:“小姐去见刘公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齐妫将身子瘫在椅子上,摇头。“没事,不过是我们还需在这里住些时日。”
如儿点头,将袖子里的物件掏出来地道到齐妫的跟前,道:“这便是刘二公子带过来的,交代奴婢一定要亲手交于您的。”
齐妫拿眼瞧过去,见竟是一封信,蹙眉道:“怎么?他写信与我?”说完忍不住不屑地笑了一下。
如儿摇头,看着信封上的字,虽不大认识,但自己铁定是见过的。“倒并不像是他写给您的;您且瞧瞧。”
不是他写的?齐妫伸手拿过信,不禁一愣,又是:袁羽衣亲启?!看到这里,便直接将信封撕去,果然里面又是一封信,写的是:刘义隆亲启。
“她倒是自然没放弃袁姑姑这一招啊!”齐妫不禁感叹道。
如儿见她手里的信中信,大概猜出了她指的是谁。“但,奴婢奇怪了,为何二公子将它给您了?”
齐妫也是一脸的茫然:按理说,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应该是极其隐蔽的,他不应该知道;他今日给自己这是……“哎呀!不得了!他是在试探我!”
“试探?试探什么?”如儿迷惑地问道。
齐妫站起来踱着步子,蹙着眉头思索着。半晌道:“他试探这是不是我写的?不对!如今我在这里。断不需要做这一番手脚,他聪明着呢!那他试探什么?”试探!一定是试探!齐妫告诉自己:他绝对是想知道什么。莫说这封信的模样,只怕连内容他都已经想法子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