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面色一红,转身便走;这两人再不能这般没意思了,整日里拿着自己廖侃,真个是可恶至极。心里思忖至此,便擎着伞出门去了。
城中烟雨渺渺,楼宇之间雨雾蒙蒙,街道上行人稀少,手握着油纸伞,身着浅蓝色的襦裙,身段玲珑,面带忧郁;在这寂寥的街道之上,思绪万千;忽而拐至一处湖水处,星星点点的雨滴,轻轻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星星点点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再一圈圈消散,缘起缘灭,聚散随缘,人如浮萍,身不由己,湖面柳絮初蕊,细小的绒花在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在空中飘飘悠悠地落下;齐妫心中突然就满腹凄然,脚下的步子缓缓地靠近有着坡度的湖水……
却不防整个人被人推倒下去,并顺势被抱住了身子,滚落下去,心道不好,此人是想自己跳水而亡呢?
定眼一看,见那桃花眼惊慌地盯着自己,双手将她环抱得紧紧的,生怕丢失了一般,就这般滚落下去,突然间他眉头狠狠地拧了一下,整个人就停住了。
齐妫本来是欲自伤心的,思来这般的日子纵然是不差的,却又不禁想起那种种的过往,如今无家可归,如湖面柳絮,漂泊亦如人命薄。却不想所有的思绪就这般被他全打乱了,人已经滚落至湖边,赶紧起身来,见着他紧蹙的眉头依旧躺在地上,道:“起身了。”
刘义真却躺在地上龇牙咧嘴,似乎疼得要命了,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妫一见他的神情不对劲,雨中他额头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她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腿,疼。”吐完这两个字,他便再也不能言语,只觉那条右腿不再是自己了,疼却是钻心,此刻只能躺在地上,竟是不能动弹了。
齐妫缓缓爬过去,瞧着他指的那条腿,也不敢去碰一下,抬眸又看看他。“骨折了?”
“不知道。”刘义真此刻真是想哭,太疼了;可是看着她那蹙着眉头担心的模样,心里还是狠狠地欢心了一把。
刘义隆是一时没走脱,因着是彭城的管理人员,那老头儿竟直接将他缠住了,只得叫了身边的人跟着齐妫。
这会子看着出了状况,便赶紧出来帮忙,幸得有人来,若不然,二人只怕是要在这里淋上好一阵的雨了。
回去之后,大夫诊断,是右腿腿骨骨折,着实地将齐妫的小心脏都吓得跳了出来。
刘义真通红着眼睛看着坐在那里傻傻发呆的她,问道:“你干嘛?”
齐妫神情有些别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继续西上么?”
刘义真看了一下自己的腿,促狭地笑了起来,抬头认真地看着她,道:“为何不?”
“可是,你的腿。”齐妫指了指直挺挺放在床上的那条腿,吞吐地问道。
“腿折了也要去!”刘义真坚定地道。又加了句:“难不成战士受伤了,就从此再不上战场去了?很快就会好的,不用不着担心。”
齐妫扯了扯嘴角。“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你去了也没用的。”
“可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答应了父帅去的,只要没死,就得去。”
齐妫顿时心灰意冷了。“那好罢,你好好休息。”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
留下刘义真断着一条腿开心地在后面笑。
天气已是放晴,刘义隆刚从府衙办完事情回来,见着齐妫满眼的忧虑站在廊下,似乎是心神不宁,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齐妫吓一跳,转身见着是他,面色微红,喏喏道:“没事,事情都做完了么?”
刘义隆点头,抿嘴看着庭院中的景致,突然就嘴角扬了扬,低声道:“有点人气了。”
“什么?”齐妫懵懂地问道。
“没事。”刘义隆浅哂,看着她眸中神色依旧不对,又问道:“有心事?因为二哥的事情么?”当日只怪自己不及时,若不然,也不会叫他受伤,她现在是自责罢。
齐妫颔首不言语。
“你不用自责,错不在你。”刘义隆轻声道。
“若我。”顿了半晌,齐妫才艰难的启齿。“此番依旧随他西上,可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面红耳赤
刘义隆神色立刻就变了,在这艳阳天里,显得格外的寒凉,院中的花草瞬间就失了颜色。
齐妫见着他这番模样,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转身便走,走去很远,突然顿下步子,头也不回地道:“那是你的自由,不必问我。”
齐妫的心突突地疼了起来,望着他坚定向前走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苦涩的滋味。可是,他未曾想过的是:为何每次都是他要求自己跟他走,什么时候,能想着,是不是能与她一起走呢?
跟你走么?叫着你与其他的人一起?刘义隆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既是在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又是在嘲笑她的可恶至极。
明明是在招惹自己,却又将自己远远的推开,实在是可恶至极!!
那两日,齐妫谁也没去见,却有个人两日里时时缠着她,叫她头疼不已。
“小姐姐,我今年十一岁,爷爷问了,两位哥哥也的年纪也是相仿的。”毛璃珠羞涩地笑着,就如第一次见她的模样,看起来是娇俏可爱的,却不想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竟是直接找上门来了。
齐妫抚额,二人坐在湖边吹风,自打刘义真骨折之后,齐妫倒是发现这里是个好去处,人也不多,湖也不大,但贵在水清澈见底,流动迟缓,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你不会是两位哥哥都想嫁罢?”
毛璃珠笑得面色通红,就着她的手边拍了一下,娇俏地道:“小姐姐说话真是不怕羞人;那位二哥哥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好看。”
刘义真那个痞子?齐妫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他笑起来邪魅的模样,就是用来招惹像璃珠这样的傻姑娘的。“你确定?”
“对啊!他眼睛亮亮的,勾起嘴角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璃珠不无花痴,神色之神往,叫人不禁想象她脑海中的刘义真不知道有完美到何等程度。
可是齐妫想要告诉她:这人平日里嘴刁;挑食,臭美,爱欺辱人。可是见着她那般的神色,又是忍心打破她的幻境。只道:“也许他没你想象的那般好。”
“不会的,就算时没那么好,也不会很差的。”璃珠笑意盈盈,如春夏之花,烂漫绚丽。
齐妫浅哂,遥望着一片平静如水的湖面,柳枝在风中轻舞,蜻蜓点水般地在水中触碰而过,突然在对面的柳树里,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神色一怔。“好,我帮你说一下,但是,他马上就要随刘公西上了。”说完站起身来。
“那多谢小姐姐了。”璃珠开心地道,好似没有听见她后面说的那一句话一般。
齐妫点头,边走边道:“我有急事,先走一下,你也赶紧回去,免得家人担心了去。”说完便已经上了那坡,沿着湖面向对面走去。
那湖对面的人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快速地离去。
齐妫暗自使力,竟是迈着步子跑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前面的人大概是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后面的人在追,气呼呼的齐妫终于赶上了他,拦在了前头,实在是两腿发软了,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气。
却不想他根本就视而不见地由着她喘气,侧过身子依旧继续向前走去。
“三公子!”齐妫转过身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叫道。
他的身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齐妫少不得又继续追,好容易追上了,却迎上他那冷淡的目光,疏离而陌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乐意。”刘义隆道了句,继续向前走去。
齐妫蹙起眉头,不再言语。只跟着他的大步子走着,着实是累得不行。“我只是问问,瞧你不开心。”
刘义隆依旧冷着张脸不言语。
“二公子因为我而受伤,若是我不去,太不近人情了点。”齐妫解释着,这几日他一直都未与自己见面,早出晚归;存心是不想见自己;今日里终于是见着他了,却是看着他这般的表情,叫人都没办法开口。
这会子好不容易开口了,却不想他突然转过头冷冷笑了一下。“你自然是善良的。”说完径直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了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哪里有驻足的意思?哪里又有回头的意思?突然就蹲在地上,将那泪水滴落在青石板上,一滴滴清亮透明,溅一朵朵小小的水花,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融进这一滴滴的泪水当中,仿佛要将过往的辛酸,都消融在这点点滴滴的泪水当中:难过与不难过,心伤不心伤,只能是自己说了算。
从四岁逃亡,到现在流离失所,在这过程当中,该笑的该哭的,该开心该难过的,都在岁月的流光里缓缓地消逝,那些沉淀在记忆力的碎片,惹住尘埃,不轻易出现,却在此刻,一点一滴地晃在自己的脑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