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仁德治国,老夫也是老怀安慰。”他一脸的倦怠之色,“将军有所不知,老夫近来总觉得身心疲惫,想必不久于朝堂,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老夫……老了!”
说完,林俨还真当一副垂垂老矣姿态,缓缓石阶而下。
秦国忠望着林俨渐行渐远的背影,略带切齿的道一句,“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林俨老谋深算,惯来算无遗策,说什么老了要隐退,不过是在左右摇摆罢了!
出了宫门,奴才东官已经在门口候着,当即上前搀着林俨朝马车走去,“太师定然是累了!”
“耳朵倒是挺灵的,都知道了吧?”林俨轻咳两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东官赔笑着,“这里里外外的如今都在说晋王殿下的事儿,奴才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今儿殿上,群臣参奏晋王失仪。”
林俨轻叹一声,挑眉看了一眼四下,“这些墙头草,哪个不是惦着自己身上的荣华富贵。嘴里喊着万岁,心里念着千岁。”
“太师心如明镜。”东官搀着林俨上车,“如今太后要回来了,难免是要动一动的。”
“太后?”林俨似笑非笑,“一个妇道人家,能成什么气候?”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跟卓太后抬杠死磕的,也就只剩下林俨这个老太师。林俨当年事先帝亲自去请出山的,是以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对于林俨的尊崇。
若是不敬林俨,宛若不敬先帝。
太后有打王金鞭,林俨有免死令牌,足以一较高低。
到了太师府,长子林延卿上前行礼,迎了林俨入府。
“爹!”林延卿低语,“府中来人了,请爹去书房一见。”
林俨随即看了东官一眼,东官会意的退下,嘱咐了门童一声,“太师今儿身子不舒服,一律不见客,关门!”
音落,便已合上了太师府的大门。
进了书房,李朔安然静坐,左右手对弈,与往日里策马疆场的将军截然不同。
林俨上前躬身,“晋王殿下。”
李朔起身还礼,含笑尊了一声,“师父!”
直起身来,林俨无奈望着李朔摇头,“你这小子,真是半点都不让人安生。还是跟为师说说,你这次又玩的什么花样?”
第五十九章 我随你回去
林延卿守在院子里,东官为林延卿奉茶,躬身笑道,“公子为何不进去呢?”
“爹的事儿是我该管的吗?”林延卿挑眉看了东官一眼,笑得凉凉的,“你当奴才的听见也得当听不见,我做儿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东官报之一笑,“公子谬赞,奴才什么都没听到,没有太师的吩咐,奴才这耳朵和眼睛都是假的,听不到也看不到。”
林延卿抿一口香茗,“有你在爹身边,我也放心。”
闻言,东官笑而不语,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书房里头在说什么,谁都不知道,甚至于连李朔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李朔常年出征在外,身手格外了得。这普天之下能与他交手的,估计也没几个。
林俨开门出来的时候,林延卿快速迎上,“爹!”俄而一怔,“晋王殿下……”
“殿下怎么了?”林俨问,眼底冷光掠过。
林延卿忙改开,“是儿子看错了,哪有什么晋王殿下,请爹宽宥!”
林俨音色低沉,“为父与你耳提面命过多次,有些话不当问别问,否则哪日闯下祸来,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他拂袖迈出房门,“吩咐下去,近日诸事莫扰,我会与皇上称病告假。”
“爹不去上朝了?”林延卿一愣。
“照办吧!”林俨拂袖而去,不与解释。
东官一愣,林延卿蹙眉看他,“爹在朝上遇见了何事?”
“奴才只是个看门的,太师的事儿奴才委实不知情!公子恕罪,奴才告退!”东官行礼,疾步紧追林俨而去。
“刁奴!”林延卿切齿,却有奈何不得。
毕竟太师府的掌权人,不是他这位大公子。
不过静下心来想一想,爹身为太师,算是位高权重,怎么突然称病不朝了?李朔到底跟爹说了什么?
奇怪,真是奇怪!
李朔来去自如,现下已回到了晋王府。
站在院子里,李朔负手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气。
延辛行了礼,正要说点什么,那方芷韵突然从回廊那头直奔过来。
惊得李朔当即退后,直教方芷韵扑了空。
方芷韵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看着倒是楚楚可怜,只不过李朔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是以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波动。
“又怎么了?”李朔挑眉。
方芷韵哭道,“过几日就是我爹的忌日,我想我爹……朔哥哥……”说着,搓得眼眶通红。
“太后这两日就到,等这事过了,我随你回去。”李朔背过身去,“你先回去准备吧!”
方芷韵破涕为笑,“朔哥哥真的应下了?”
“自然!”李朔点头。
“那我这就去准备!”方芷韵一溜烟小跑。
延辛俯首,“爷真的要去利州?”
“当年利州一战何其壮烈。”李朔轻叹,仿佛又想起了血染黄沙的一幕,“是该去的,何况本王常驻京中,有些人就没有发挥的余地。”
延辛抿唇,“宫里头,爷不管了?”
“那就要看太后的意思。”李朔拂过掌心的玉佩,眸光沉沉如暮霭。
第六十章 别怕,有我在
李朔说这话的时候,桑榆莫名打了个喷嚏。
夕阳一愣,“姐姐是不是不舒服?”
桑榆抿唇,昨夜教他折腾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他走的时候忘了给替她掖好被角,是以她有些冻着。偏她又不喜欢喝姜汤,所以……算是自作自受。
“没什么事!”桑榆放下手中的针线,“你看我这荷包绣得好看吗?”
“姐姐的杏花绣得真好看。”夕阳甚是欢喜,“姐姐这是要送给晋王殿下的?”
闻言,桑榆唇边的笑意略减,“不,我是绣给自己的。”语罢,她一声长叹,面上有些莫名的潮红,觉得身上有些热热的。
夕阳伸手去探桑榆的额头,“呀,好烫!”
“是有些不太舒服。”桑榆有气无力,“大概是昨夜冻着了。”
前两日又淋了雨,是故桩桩件件加在一起,她的身子便有些吃不消。
“奴婢去找康嫔娘娘!”夕阳撒腿就跑。
桑榆本想阻止,不过是风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可这丫头跑得快,她只能轻叹着躺在了软榻上。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真的觉得很累。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便开始做梦。
一会是父皇的笑,一会是梅园里的雪中红梅。后来,她遇见了李勋。那时候的李勋是作为常王质子来京城的,梅园相遇是因为他不认得皇宫里的路,走错了地方。
她一眼就看见了大雪纷飞中那个纤瘦而文静的少年,他一身的白站在雪地里,衬得面色更白,鼻间却被冻得通红。
他不知道,公主不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却喜欢痴缠梅林。
她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有些怯懦,却还是高傲的扬起了脖子,“李勋!”
从那以后,这个名字就伴随了她很多年。
像诅咒一样,从芳华豆蔻到双十年华,从高高在上到国破家亡。
“主子?”夕阳焦急的喊着。
“烧得厉害!”御医赶紧施针,往桑榆的嘴里塞了一颗药,灌水让她咽下。继而快速开了方子,“你们赶紧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要快!”
彩雀当即拿起方子往外跑,夕阳打了冷水,冷敷桑榆的额头。看着桑榆陷入昏迷,身子微微抽动的模样,夕阳吓得直掉眼泪。
“娘娘,主子不会有事吧?”夕阳哭着问。
刘燕初蹙眉,“说什么胡话,吃了药就会好的。”
御医轻叹,“热度上升得很快,实在不行就泡冷水浴,至少在药煎好之前不能再往上热,不然会烧坏脑子的。”
“夕阳,去备水!”刘燕初当即决定。
“是!”夕阳撒腿就跑。
冷水浸透肌肤的时候,桑榆颤得更厉害。整个人都耷拉在浴桶边上,感觉快要不行了。
“夕阳,你出去,守在门口!”刘燕初褪去外衣。见夕阳还愣着,当即呵斥,“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她的命了?”
夕阳慌忙出门,合上了房门。
室内,刘燕初脱了衣裳入了浴桶。
秋水无温,冷然刺骨。
刘燕初抱紧了颤抖的桑榆,赤身紧贴,“别怕,有我在!”
第六十一章 云华,是你吗?
桑榆还在梦里徘徊,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真的好冷。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暖炉,扭头问身边的晓云,“你猜今年的生辰,勋哥会给我什么礼物?”
晓云笑着捡起地上散落的梅花,凑到她跟前笑道,“咱家驸马爷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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