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道,“你是怎么入了晋王府当奴婢的?”
“我爹头七还没过,后娘就连同他儿子把我给卖了。卖到勾栏院,我便逃了出来,后来路上饿晕了又被人捡回去,卖到晋王府。”夕阳低头。
“还好是卖到晋王府,没有再入火坑。”桑榆抿唇。
夕阳颔首,“幸好遇见姐姐,对了,姐姐是选秀入宫的,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位份呢?”
“我家里……”她顿了顿,脑子里有沐桑榆本体残存的一些记忆,“我一出生就没见过我娘,只有乳母在侧。爹惧内,家里后娘又很凶,经常和长姐一起欺负我。”
夕阳微怔,“原来姐姐的身世,与我这般相似。”
桑榆无奈的笑着,“你去睡!我去走走!”
意识到她有些心事,夕阳也不敢再跟着,看她拢了拢衣襟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夜色漆黑,夜雨滂沱。
无人僻静处,桑榆顿住脚步,站在屋檐下看雨。
隔着雕花窗,有声音从墙后传来,夹杂着哗然雨声,“陶国公已悄悄如今,眼下就住在风来客栈。”
第六十七章 连夜撤离
桑榆深吸一口气,“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晋王的探子查到了那儿,至于会不会告诉皇上,便不得而知。”那人继续道,“雍王李珩的随扈已经入了太后的营帐。”
“李珩去找太后了?”桑榆凝眉。
“是!”那人应声。
“我要的东西呢?”桑榆问。
“此物烈性,请主子千万要当心。”那人将一个油纸包摆在了窗口,转而消失无踪。
确信无人四周无人,桑榆便将东西收入袖中,又在原地站了良久,这才转身往回走。
夕阳已经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睡着了。
桑榆进去的时候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回房去睡。见主子都回来了,夕阳才揉着眼睛回了耳房。
合上房门,桑榆取出油纸包,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包晒干的山楂果,还有一粒药。
桑榆捏着那枚药,出神了很久。
今夜的一场雨,似乎就是为了遮掩宫里的不太平。
风来客栈,有信使匆匆进入。
“国公爷,小姐来信了。”陆良领着信使进门。
“奴婢艳儿,叩见国公爷!”小丫头掀开了斗篷,露出稚嫩的脸庞,却极尽少年老成之态。
慕容德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太久,当下站起身接过信件,匆匆打开来。
仔细斟酌着信上的一字一句,良久,慕容德才抬头问道,“娘娘可还有别的嘱咐?”
“娘娘说,望国公爷莫要轻举妄动。太后虽然回京,但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若真当有心要立雍王,早在新帝登基之初就已经下手。既然当日没有下手,那么今日也不会下手。”艳儿行礼。
慕容德深吸一口气,“玉儿惯来心思沉稳。”
艳儿道,“奴婢不能出来太久,国公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
“让她放心,为父一定不会轻举妄动,教她仔细宫里。虽然傅云华死了,傅云华身边的人也都死了,但是前朝还是留下了不少余孽。”慕容德眯起眸子。
艳儿颔首,“奴婢明白!”
“你是跟在玉儿身边长大的,在宫里头要格外的仔细,定然要伺候好娘娘。她如今是咱们慕容家的希望,懂吗?”慕容德叮嘱。
“奴婢遵命!”艳儿行了礼,“奴婢告退!”
语罢,艳儿快速覆好斗篷,退出了风来客栈,登上了回宫的马车。她不能出来太久,门口侍卫一旦换班,便容易打草惊蛇。
“国公爷?”陆良行礼,“现下怎么办?”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城。”慕容德凝眸,“让所有人都撤了,立刻随我返回益阳城。”
陆良一怔,“可皇上动了弋阳郡主,万一太后翻脸另立雍王,咱们岂非功亏一篑?”
“玉儿在宫里这么久,应该知道分寸,否则她不会劝我稍安勿躁。”慕容德深吸一口气,“撤!”
陆良行礼,“卑职马上去办!”
既然主子都说要撤,他这个当奴才的自然也不好插手。
当天夜里,慕容德便带着人连夜撤离了京城一带。
大雨还在下,延辛疾步走进李朔的书房,“爷,慕容德的人撤了!”
李朔漫不经心的揉着眉心,“全撤了?”
第六十八章 李朔,你不得好死
延辛颔首,“是!”
李朔起身,如释重负的伸个懒腰,“慕容德老匹夫实在太不地道,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有多小气。人家远道而来,咱也不尽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
“爷的意思是……”延辛不解。
“本王不是小气的人。”李朔眯了眯眸子,“懂了吗?”
延辛恍然大悟,“卑职明白!”
“明白了还不赶紧去照办?”李朔转动了书架上的青花瓷瓶,负手走进了暗道。
身后,书架重新合上,延辛快速离开书房。
暗道内一排油盏,随着李朔的行走而灯芯摇曳。
十步一暗卫,里头戒备森严。
九曲十八弯,李朔站在最里头的一间石室内,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人醒了吗?”
“醒了。”暗卫推开门。
偌大的石室内,摆着一排灯盏,火光耀耀。室内只有一副石桌石凳,再无其他。
李朔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指尖捏了铜剔子,挑了挑油盏里的烛心。
背后传来铁索拖拽之音,伴随着那人的极为无奈的沙哑之音,“你每回过来都得挑这油灯芯,晃得人眼睛疼。”
“若不晃瞎你的眼睛,万一你跑了,本王上哪儿去找你?”李朔放下铜剔子,转而开始剪烛心。
“瞧着丰神俊朗的晋王殿下,实际上却是个不择手段的狠戾小人。”烛光直对,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拖着沉重的铁索扶墙站起。
白发覆面,他极力的避开这刺眼烛光,努力的眯了眯眼睛,似要看清楚眼前的李朔。
良久过去,他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钝刀子杀人,够狠!”老者嗤笑,酒气熏天。
他的脚踝上,各自拴着沉重的铁球,压根无法行走。手上镣铐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清晰脆响,另一头牢牢的固定在石壁处。
“本王让人好生伺候你,免你身首异处,你就是这样看待本王的?真让本王失望。”李朔负手而立,似笑非笑,“若不是你一直不肯说实话,何须困在这里不得自由?”
老者笑得残躯轻颤,“李朔,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李朔勾唇,墨色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温度,“本王给你酒,给你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者嘶喊。
他顿住脚步,嘴角噙了淡然浅笑,“哪天你说了实话,本王会赐你全尸。”
李朔出门,便有两名暗卫拎着几坛酒进入,其后跟着数名只披薄纱的年轻女子。
门后,传来老者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李朔……你不得好死!”
李朔微微凝眉,无奈的轻叹,好一副悲天悯人之态。
走出暗道,走出书房,延辛已经等在了外头。
“都准备好了吗?”李朔抬步往前走,接过属下递上的披甲。
延辛行礼,“只等爷一声令下,即可出发。”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朔眯了眯极是好看的凤眸,淡淡的道了一句,“出发!”
青铜面具之下,眸光幽幽,锐利如狼。
第六十九章 冷面阎王
滂沱大雨中,有人冒雨撤离,带着几分兵荒马乱。有人算无遗策,早已张好口袋,只等着猎物上门。
慕容德身为陶国公理应驻守益阳城,未得君王下令召回。如今却悄悄的领兵进京,若皇帝追究起来逃不开谋逆之罪。是以,他只能抄小路快速撤离。
策马在上,青铜面具下,只见那双墨色的瞳仁染尽夜的黑,凛冽着数九之寒。
雨中,他的手徐徐抬起,然后快速落下。
轰的一声巨响,山壁坍塌,巨石滚落。
山壁间的小径,马声嘶鸣,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雨哗哗下着,遮去不少刺耳之音。
慕容德没想到在撤离途中竟然会遭到伏击,当下明白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第一反应便是策马狂奔。不管军士是死是活,首先他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长长的队伍被断路的乱石截成两段,乱石那头的跟着慕容德狂奔逃离,而被堵在这头只能乱成一团。
“爷!”延辛上前,“慕容德跑了。”
“炸得很精准。”他开口,面具下的眸更是冷了几分。
大雨打在斗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剩下的这些,是否活捉?”延辛请示。
“活捉之后,送到御前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表演戏法吗?咻的一声,主帅没来,底下的兵倒是出现在了京城,人人都会以为我李朔好本事。”他斜睨延辛一眼,“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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