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馨忽然提起保康门大街走水案,华琬不禁愣住,不及她细想,主簿便高声喝令所有学生速速去庭院。
华琬回过神,忙跟在众女娘身后,走到了最右处。
其余未参与凝光院甄选的学生和各学舍博士无事亦赶到此处瞧热闹。
看到周围乌压压许多人,华琬心怦怦跳的厉害,她虽然对自己制的耳环十分有信心,可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直到三十六名学生都站齐整了,主簿才进正堂请出司监、署官、院使、坊主等人。
“大家将木匣打开。”主簿沉声道。
众学生立即打开木匣,将木匣捧在手中,举至胸口前。
华琬却在打开木匣的一瞬呆住了,盯着空荡荡的木匣一阵眩晕,她制的耳环呢?
今儿早上用晨食前她还检查过的,怎这会儿就没了?
罗坊主等人已经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地看过来。
华琬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找寻起来,一旁林馨察觉到华琬异状,扯了扯华琬衫袖,低声道:“阿琬,快站好,几位大人要来了。”
华琬红着眼睛看林馨,嗫嚅道:“馨姐姐,我的耳环不见了。”
“什么?”林馨以为自己没听清,朝华琬靠了靠,亲眼瞧见空空如也的木匣亦变了脸色。
容不得二人思考,罗坊主已经走到近前,先捡起林馨木匣内的鎏金蝴蝶步摇看了看,颌首道:“颇为有趣。”说罢便放下了,未说是选上还是未选上,接着直接走到了华琬跟前。
罗坊主眉头一皱,“你制的首饰呢?”
华琬瘪着嘴,一脸惊慌,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罗坊主脸越来越沉,徐司监、大司成等人皆在她身边,当初是她一力保了华琬入工学堂的,此时华琬一声不吭地捧个空匣子,似在打她的脸。
罗坊主心有不满,说话难免尖锐:“这次又是别人故意瞒着没告诉你?”
华琬嗓子干哑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道:“罗坊主,不是的,学,学生制好耳环了,先才还在木匣里,不知怎地这会儿就不见了。”
林馨亦在旁焦急地帮华琬说话:“坊主,阿琬是真的制了一对很漂亮的耳环,我们斋舍的其她学生昨夜亦瞧见了,她们也能作证的。”
说罢林馨还真的扭头去寻找王芷蓉与谢如英,无奈王芷蓉低着头,压根不理会她们,而谢如英是站在庭院外头的,便是想帮也帮不了了,林馨急得直跺脚。
罗坊主抿了抿唇未说话,倒是徐司监开口解围,“既然制了,那应该是不小心遗失在何处,一会你去寻了来,再与我们相看。”
说罢徐司监便往下一人走去,林馨赶忙安慰华琬:“阿琬,不妨事,一会我陪你回去找,既然离开斋舍后,木匣便未打开过,那耳环一定是掉在斋舍内了,能找到的。”
华琬蹙眉不语,焦急过后她终于沉下心思考,她确定耳环并非掉了,而是被人故意拿走。
哎,陶学录三番四次告诉她万事多留个心眼,不去害别人,也不能叫别人害了自己,偏偏她不长记性,这还未出工学堂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针对她。
徐司监等人走了一圈回来,虽然未直接报唱出名字,但看吴院使和凝光院两位坊主的神情,便知她们心里已经有数了。
罗坊主与吴院使、徐司监商量后,令学生先行散去,一个时辰后她会命人将入选的红纸名录贴在工学堂东墙上。
一切安排妥当后罗坊主走到华琬跟前,严厉道:“既然徐司监愿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便随你去斋舍,你取了耳环与我们相看。”
华琬轻咬下唇,朝罗坊主等人鞠了一躬,垂首沉默地往斋舍行去,她知晓那人既将耳环藏起,就不会让她轻易找到,甚至有可能耳环已经被毁了。
想到这里华琬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她很想回置物房找陶婶娘,婶娘一定会相信她和安慰她,并帮她想办法的……华琬真恨不能敲自己的榆木脑袋,自己怎会这般没用了。
周围工学堂学生并未散去,而是跟在罗坊主等人身后一起行至斋舍。
华琬隐约听见有学生在背后小声议论她。
“你知道吗,那就是丁舍的华琬,她帮丙舍的一名学生制木簪欺骗文思院坊主,结果被罚到置物房打杂去了,就没正经去过几次学舍,能制出甚首饰?”
“可不是,我估摸着她压根是将材料糟蹋了,然后故意过来装可怜,罗坊主她们居然还当了真,你信不信,我保证她一会准找不到。”
“骗文思院坊主这事是真的么?我都不知晓了……”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落入华琬耳中,华琬双手收紧,却不能辩驳。
到了华琬住的那间斋舍,谢如英亦赶了回来,她听说华琬首饰不见了,虽与她无关,但她不耻那等小人下三滥的行径,决定帮助华琬一起寻找。
而王芷蓉虽然面色难看,却也不情愿地走进斋舍,心不在焉地四处随便翻翻。
罗坊主站在门槛处,隔住了外人往里窥探的视线。
罗坊主神情淡漠,心里却在替华琬着急,哪怕她与华琬接触不多,但她十分信得过陶学录,陶学录是她的恩师,带出来的小徒弟一定不会有问题。
只是若没有那对耳环,当着少府监长官和院使等人的面,她不可能招华琬进凝光院了。
一刻钟过去,一直弯腰在斋舍角落找寻的林馨直起身,苦着脸,蹙眉嘀咕:“会掉到哪儿去呢?”
第73章争才
华琬也已将自己的床榻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另一处谢如英和王芷蓉同样一无所获。
徐司监和文思院坊主为男子,不便入女娘的斋舍,在外头等的时间长了,耐性就磨光了。
徐司监命大司成到斋舍内传话,告诉那名弄丢耳环的学生,若实是找不到,也只能作罢,让她在几日后的文思院甄选上好好争取。
大司成走到屋外,罗坊主抬手拦住她,摇摇头,低声道,“一刻钟后我自去同徐司监说。”
屋内四人还在寻找耳环。
华琬的目光流连在王芷蓉的床榻和橱柜之间,谢如英亦有意无意地往王芷蓉那儿看。
林馨则烦躁地乱翻自己床榻上的被褥,气急败坏道:“屋子拢共这么点儿,还真能消失了不成,大家将自己被褥和橱柜都仔细瞧了,被耗子叼去甚处也不得而知。”
王芷蓉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翻就翻,这有甚的。”
还不待王芷蓉和谢如英走到自己的床榻旁,屋里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玉石相碰的脆响。
众人惊讶地看着林馨从被褥中抖落出一对耳环,除了华琬和谢如英面上现出欣喜外,林馨和王芷蓉皆变了脸色,几乎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王芷蓉很快闭上嘴,强作镇定的外表下,两排细巧银牙磨得咯吱作响。
她就纳闷了,那对耳环分明被她藏到除了她以外从无人知晓的木窗棂暗洞内,怎会到了林馨床榻上?
此刻屋内最震惊的要属林馨,林馨一脸茫然无措地从地上捡起耳环,送到华琬手上,焦急解释道:“阿琬,我、我不知道耳环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榻上……”
林馨已经害怕的语无伦次起来,“阿琬,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妹妹,有甚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阿琬你要相信我。”
见耳环并无损伤,华琬已经放了心,朝林馨认真道:“馨姐姐,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耳环找到了是吗,还不快拿过来。”守在门槛的罗坊主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华琬拍了拍林馨肩膀,示意她安心后,立马跑到罗坊主跟前,“罗坊主,这是学生制的耳环,还请罗坊主核审。”
罗坊主暗暗松口气,接过耳环,不禁眼前一亮,不及与华琬详说便转身出了斋舍。
到了徐司监和吴院使跟前,罗坊主先行半礼,满面欣喜地说道:“这是抽到九号木匣学生制的耳环,下官十分满意,还请司监大人和院使大人过目。”
只见赤金月牙弯钩下用金线坠了三朵紧紧粘合,但分别朝不同方向,形态、工艺俱不相同的莲花。左起第一朵用赤金块錾造而成,莲花瓣含羞合拢,姿态柔媚,第二朵是华琬用花丝工艺制的,莲花悄悄绽放,三五片花瓣已然展开,似瑶池中戏水的仙子在缓缓舒展腰肢,金丝莲花很美,可罗坊主等人顾不上欣赏,就先被技法惊艳到。
这般细的金丝是如何来的?连她们都不会的编缀技法又是何人教与工学堂小娘的?
罗坊主一下想到了陶学录,可师父当初已将所有技艺传授于她,未有半点私藏,更何况她在宫中妃嫔的各种新的、旧的首饰中,也未见过此技法了。
如此看来,只可能是师父这几年于置物房内修身养息,琢磨出来的新技法,而华琬聪颖勤勉,得到了师父真传。
最后一朵莲花是用白玉雕琢,再镶嵌于缠枝纹金底座,玉莲瓣瓣舒展,花开正好,娉娉婷婷似娇语诉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