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惊讶地站起身,走到门边踮起脚往外张望,隐隐绰绰有许多人影。
殿下这会应该不会来,外面正在念通婚书,时不时传来爽朗畅快的大笑声。
李昌茂将答婚书回了,庆国公和穆堂主连声恭喜,很快众宾客被请到一旁用席面,罗院使则带了聘礼单进内院与华琬相看。
“前些时候,穆堂主悄悄来寻我安排,我就知道殿下是有心的,今日下聘更是与皇亲国戚一样礼数,甚至阿琬你的嫁妆殿下也一并考虑了,将你交给殿下,我能放心。”罗院使递一张大红碎金纸到华琬跟前,欣慰地说道。
华琬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金银玉器锦缎六十抬,铺面、庄子六处。
殿下哪里来的这许多家当?
罗院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家当皆是殿下自己攒的,与皇宫无半分关系,聘礼单子我们知道就好,外面虽然瞧着箱子多,可旁人不知里面装什么,殿下未明说,可我们都琢磨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给殿下添麻烦。”
华琬忙不迭地点头,将聘礼单子交还罗院使。
罗院使摆摆手,“阿琬自己收好,你舅舅家和凝光院都会留你的厢房,聘礼和嫁妆放在光化坊、凝光院或者钱庄皆可以,阿琬自己瞧了哪样方便。”
外院招待了席面,李昌茂、葛氏亦进屋与华琬交代事情。
心头感激难以言表,华琬只能再三感谢长辈。
不一会华琬被唤到外院向庆国公和穆堂主见礼。
没有世家大族恼人的繁文缛节,可也格外喜庆热闹。
用过席面,穆堂主和庆国公又说了许多祝福话才告辞乘马车离开。
华琬原本打算将聘礼和殿下为她备的嫁妆存在舅舅家,可李昌茂担心宅院简陋,藏不住金银会叫人盯上,商量后还是请苍松堂帮忙送去了凝光院库房收存。
下聘后就要请期和定全礼日子,但殿下和她一早有决定,等陶婶娘回来再行最后两礼。
快的话婶娘年关前能回来,慢些待到开春亦是妥当。
许多事情在接下来半年会尘埃落定。
华琬迎着阳光闭上眼睛,金灿灿的一片,她对未来忽然充满了期许。
入夜,辛苍、辛芜在华琬厢房闹了一阵才各自回去歇息。
华琬算算时间琢磨殿下该来了,现在他两每日都会见面,或者华琬去界北巷,或者戌时初刻赵允旻悄悄过来。
华琬目光落在格窗上,期盼格窗传来叩响,不料身后槅扇门被推开。
赵允旻身姿如风自槅门潇洒而入。
华琬紧张兮兮地将隔门掩上,“赵郎怎从门里进来,叫旁人瞧见如何是好。”
赵允旻得意地说道:“我前日过来凝光院,在院子遇见罗院使,是罗院使告诉我不必再翻窗,先才院外守夜婢子还与我见了礼,阿琬你匆匆忙忙地掩门,反令人浮想联翩。”
华琬哀怨看着被她亲手合上的槅门,罢,殿下不声不响地将六礼办成四礼,她还有甚好顾及的。
“赵郎,今日的聘礼怎会有那许多了?”华琬担忧地问道。
虽然罗院使言聘礼是殿下攒的,可殿下办事需要不少银钱,都给了她,会不会耽误事情。
赵允旻坦诚道:“不敢瞒阿琬,其实除了几处庄子和铺面,其余皆是穆堂主准备的,如今漕运在苍松堂规整下带起沿途商业,很是繁盛,苍松堂借此正当营生不缺银两,平日大多数银钱换成米粮送与流民或办学堂了,这次聘礼穆堂主言是替外祖家存下的,我亦希望阿琬风风光光,遂未推拒了。”
华琬和赵允旻的情况与旁人不同,穆堂主搬出了甄阁老,谁能推辞。
华琬点点头,“若苍松堂或赵郎需要用钱,只管说一声,赵郎与我的,本也是苍松堂的。”
赵允旻笑着答应,到了将来,金银也不重要了。
……
下聘后的日子华琬要安心制惠王妃定的首饰,到界北巷次数少了些。
赵允旻则‘无所事事’,白日也大摇大摆地过来凝光院。
二人的事情过完四礼可算是板上钉钉,罗院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也不会拿礼数来说事。
很快齐家夫人的生辰到了,华琬提前五日制好惠王妃定的首饰和头面并送去惠王府。
除了作齐家夫人生辰礼的头面精致喜庆外,惠王妃的两支簪子也极别致。
惠王妃拿到首饰看过表示满意,一支金箔和金丝攒的繁花簪,一支福字烧蓝花丝宝瓶簪。
金丝宝瓶上福禄寿三纹栩栩如生,母亲寿辰她戴这支簪子正应景,母亲肯定会高兴。
惠王妃想起当初华琬在她面前不卑不吭的模样就想笑。
华琬也不过是个不遵礼法的贱人,想方设法勾搭大皇子,以为能一步登天,结果大皇子都被贬为庶人。
云岚公主还讽刺她不配华琬的手艺,可如今华琬不是巴巴儿地来讨好她,求着为她制首饰。
至于二皇子,虽然被禁足,但齐家有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宫里齐淑妃又在一步步筹划,她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
第235章混香
齐家夫人寿辰未大肆办宴,但也请了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
赵允佶被禁足不能亲自登门庆贺,拿出一座红珊瑚盆景,令惠王妃一并带去送齐夫人。
惠王妃齐氏扯着嘴角笑道:“殿下有心了,其实妾身已准备一套头面做母亲的礼物,殿下将心思放在大事上要紧,不必为旁的事费心。”
赵允佶不耐烦地说道:“有我母妃和你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我费心思的,他们安排好了,要我做什么说一声便是。”
齐氏高髻上的福禄寿宝瓶簪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格外显眼,赵允佶不自禁看过去,“凝光院新制的首饰?”
“嗯,”齐氏知道赵允佶厌恶华琬,她也不屑提华琬名字,随口说道:“凝光院和文思院工巧技艺倒是越来越好,前儿文思院送来的花丝宽屏,殿下不也夸了精巧。”
赵允佶扭过头,提及凝光院他就想起糟心的华琬。
禁足伊始他心里恨毒了睿宗帝、张家、林馨等人,每日皆用恶毒的言语诅咒。
后来时间长了,他骂累了,干脆浑浑噩噩的甚也不管,只等母妃他们安排好一切。
大事不用操心,闲下来他就小肚鸡肠地念叨两件事,一是凝光院的华匠师,一介草民他都惹不起了,除去云岚,废物大哥宁为庶民也要娶华琬为妻,赵允佶诧异究竟是怎样的狐媚妖道,能将男女都迷惑了去,另一件则是庆国公府竹林见到的小娘,纵是他看错,也不妨碍他心心念念。
屋里二人说着话,院外婢子惊慌地跑进来,“殿下、王妃,菽院里林贵妾摔倒小产了,可要去请郎中。”
赵允佶和齐氏同时露出嫌恶的神情,全礼时林馨忽然出现在惠王府闹事,害的赵允佶被禁足,齐家也丢尽脸面。
林馨被睿宗帝送进府邸,赵允佶和齐氏是想方设法地折磨她,若非睿宗帝交代,林馨早叫他们折磨死了。
至于林馨肚里的孩子,齐氏当然不允许平安生下来,菽院偏远,里面的人皆为齐氏安排,可惜全是不晓事的,要动手也不懂得选时间,竟然挑在她母亲寿辰前一日,实是晦气。
齐氏瘪着嘴,“林贵妾怎那般不小心,她肚子里的虽是庶出,可也是惠王府长子,现在惠王府长子没了,她如何对得起皇上和我们。”
赵允佶听都不想听到关于林馨的消息,不耐烦地说道:“掉便掉了,有甚大惊小怪,随便寻个郎中,让她别死太快。”
林馨肚子里的孩子要死,本人也该死,只是得在睿宗帝彻底忘记她后再死。
齐氏冷笑着,“殿下已经吩咐了,你们没听见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婢子赶忙应诺下,婢子想起林馨躺在一滩血泊中的模样,就浑身发凉,终归安生听主子的话,绝不能令殿下和王妃不喜了。
赵允佶啐了一口,嘀咕道:“没眼力见的,都什么东西。”
……
翌日,惠王妃带了用鎏金红木匣子装的生辰礼前往齐府。
从惠王府到齐府,要先穿过潘楼街和两条巷子再拐进惠宁坊。
经过其中一条小巷时,旁边有户人家不知在烧什么,白蒙蒙的烟尘自石窗漫出来,马车里登时充斥了呛人的气味。
惠王妃抬手连连扇着,还好马车行的快,一旁婢子撩开格窗帘子,烟尘很快散去。
……
此刻华琬和赵允旻正在苍松堂的雅间里对象戏。
赵允旻让了华琬一車一马一炮,可华琬仍旧下的七零八落,車马越过楚河汉界,长驱直入,华琬徒留双象两士一車,一片兵荒马乱。
华琬鼓着脸,将大帅抓起放到赵允旻的車前,“左右都是输,不如图个痛快。”
赵允旻揉着华琬脑袋,朗声大笑,“阿琬生气了,下次我再让一車。”
“不稀罕,我要寻云岚公主下棋。”和赵允旻下棋,她都被让到不好意思了,可还是输,如此她怎可腆脸再浪费殿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