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很生气,秀气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赵允佶眯了眯眼,平常谁敢用这种不自量力的倔强目光瞪他,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可换成眼前小娘就不同了,姣美的面庞带上怒气,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赵允佶不停吞咽,小娘实是合他心意,待小娘进府邸,他愿意独宠了她。
华琬冷冷地说道:“下官是凝光院的副院使,请殿下将凝光院的仆僮放了。”
“早说出来不就好了,”赵允佶一脸轻松,扭头要命侍卫放开仆僮,忽然意识到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怔怔地问道:“凝光院副院使?你,你是华琬。”
华琬翘起嘴角,笑意微凉,要回答赵允佶了,听见宫门处有人在喊她。
是云岚公主身边的大姑姑秀容。
“华匠师,我们公主有事情忘记交代您了,奴婢紧赶慢赶,幸亏华匠师还未回去。”
华琬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朝姑姑跑去。
被坏了好事,赵允佶看姑姑的目光很是阴狠。
姑姑才不怕二皇子,故作关切地说道:“婢子听说殿下一早进宫了,这来来回回怕是不止一个时辰,一会让皇上知道,岂不又要生殿下的气。”
赵允佶没有理会,目光复又落在华琬身上,神情慢慢变得复杂。
华琬已经躲在姑姑身旁,他不可能去得罪云岚公主的人。
反正知道是谁,也不用担心会跑了,赵允佶咬咬牙,乘上马车回惠王府。
马车行远,华琬忙向姑姑道谢,云岚公主的事情早与她说完,姑姑是特意来帮她的。
姑姑担心道:“有人向公主递了消息,公主忙令奴婢过来,二皇子品性不端,被揭出许多不可告人的丑事才被皇上禁足,每月逢五二皇子能进宫一个时辰,是以逢五的日子华匠师还是留在凝光院里别出来,省的遇见二皇子,凭白沾惹了晦气。”
“谢谢姑姑提点,往后小女一定小心。”华琬感激地说道。
姑姑点点头,“二皇子应该走远了,华匠师快回去吧。”
告别凤阳阁姑姑,华琬心有余悸地回到凝光院。
原来二皇子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否则不会报出名字二皇子脸色立马变了。
对于二皇子这样的登徒子,华琬宁愿被他厌恶。
一进工事房华琬就听见罗院使在发脾气,辛苍和辛芜亦气得满脸涨红。
“师姐,出什么事了。”华琬关切地问道。
“二皇子实是欺人太甚。”辛芜气愤难平,拿过早上装宝瓶的锦匣与华琬相看。
“华娘子,送宝瓶去惠王府的小仆僮哭着回来,言我们辛辛苦苦制的宝瓶全被踩坏,二皇子还过分地要求我们将踩坏的宝瓶恢复原状,实是欺人太甚。”
锦匣里宝瓶大多数都没了形状。
原本光亮耀眼的金色被蒙上泥垢灰尘,华琬看得心疼不已。
金丝宝瓶已彻底损毁,她们唯能一点点除去金丝中夹杂的灰尘,再重新熔了捶揲和拔成金丝,照绘制的花样子重新编缀。
罗院使生气道:“阿琬,此事我与徐司监说,不必再理会二皇子。”
华琬摇摇头,柔声道:“徐司监会请我们再委屈委屈,一次倒罢,就怕二皇子不依不饶,叫有心人传开去,二皇子会言凝光院故意怠慢和轻视他。”
照皇亲贵胄要求制首饰是凝光院分内事,但平日无人会故意刁难。
“实是可气。”罗院使重重地一拍桌案,长叹一声。
华琬捡起一颗塌了大半的宝瓶,正兀自可惜,婢子进来言惠王府派管家来了。
华琬和罗院使相视一望,不知二皇子又出甚幺蛾子,躲不得唯有沉着脸去见惠王府管家。
管家一看见华琬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恭敬地说道:“罗院使、华院使,殿下言他不能亲自过来,就请小的过来代为道歉,踩坏金宝瓶是殿下的错,殿下言宝瓶不需重制了,只请华院使替他制一支长簪便可。”
第239章反常
惠王府下人禀报齐氏,言二皇子在发脾气,厢房里刚摆上的富贵金水花瓶都被砸了。
齐氏不想理会,但放任不管事情闹大,传到齐淑妃耳朵里又为她的不是。
齐氏不情愿地揉了揉额角,向下人打听缘由。
“你说殿下命管家到凝光院道歉?”齐氏大吃一惊,难怪了,定是华琬进宫向云岚公主告状,云岚公主总是护着华琬那贱民。
齐氏自以为想明前因后果,知道该如何劝二皇子了,才带嬷嬷和婢子去厢房。
厢房里又是一阵呯嘭作响。
“殿下,您可千万别与那些狐媚贱人置气。”
齐氏由嬷嬷护着走到赵允佶身后,柔声道:“如今华匠师仗着云岚公主,有恃无恐,嚣张跋扈,但终究是草芥,我们暂时奈何不了云岚,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将来,云岚都不敢说殿下一个‘不’字,华琬也就是蝼蚁,任由殿下处置,定她生死。”
“贱人?”赵允佶回头看向齐氏,细长的眼睛透出一丝危险,“你说华琬是狐媚贱人?”
齐氏往嬷嬷那躲了躲,她看不懂赵允佶的情绪,不过应该是被云岚和华琬气坏了,毕竟殿下原先从未在贱民手中吃过亏。
“是啊,不是狐媚贱人,能勾得赵允旻连皇子身份都不要?当初若非华琬从中阻拦,云岚公主早已是我们齐家的媳妇,现在哪能处处与殿下做对?殿下不是还与妾身说过,言华琬故意撒谎,害得殿下在北梁人跟前失脸面,其实妾身也纳闷了,如此品行,怎配得上进六院,还当上金匠师,将来整肃六院,定要好生磨磨她。”
“你亲眼见过华琬?”赵允佶未予置评,更未附和。
“妾身第一次见华琬是在宫门处,后来庆国公府宴席上又与华琬打了几次照面,华琬眉眼发尖是天生勾人的相貌,一味奉承云岚公主和郑六娘,完全不将旁的贵家女娘放在眼里。”
齐氏脸颊泛红,亦是那次庆国公府宴席,她和殿下在竹舍做了不能与外人道的事,后来才知是被张家下了药,好在只有她大哥看见,若非此事,她和二皇子不会那般快定亲。
“听你所言,本殿下真要怀疑你见到的是不是华琬,”赵允佶讥讽地说道:“同为女子,一口一句贱人的诋毁,而你发髻上还簪着她制的首饰,我是想明白了,王芷蓉说的话如何能信,六院竞艺一事上,华琬根本没向任何人撒慌,只不过当时她初进凝光院,无人将她放在眼里罢了,至于庆国公府宴席,两名北梁匠师要多管闲事,与华琬何干,你们办事不妥当,却将桩桩件件都栽在华琬身上。”
赵允佶不屑去看齐氏惊讶的表情,他话还没说完,“为了感谢华琬替你制贺寿头面和精致首饰,你好生准备一桌席面,请华琬过府,若对华琬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别怪我不念情。”
“殿下,您在说什么?”齐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允佶,为何赵允佶去一趟皇宫,发一通脾气,就对贱人的态度改变了。
“我说得如此清楚你怎没听明白,华琬是一名技艺精湛、令人钦佩的匠师,你们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总说三道四的家伙才是贱人。”赵允佶说着顺又将脚边的圆凳踢翻了。
齐氏被骂的一股血冲到脸上,很是难堪。
“殿下对臣妾有误会……”
“够了,有没有误会你心里知道不用狡辩,滚出去准备席面,明日就要请华琬过府。”
齐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执帕子捂住嘴呜呜咽咽地走出厢房。
赵允佶丧气地坐在矮榻上,那小娘原来是华琬,竟然是华琬。
现在知道会不会迟了?
过去数月,京城百姓仍在津津乐道赵允旻为了华琬自请庶民一事,据说赵允旻和华琬已成了四礼。
赵允佶捶打脑袋,他可真是傻,齐氏嘲讽华琬攀高枝落空时他就该想到,若华琬和王芷蓉、林馨是一类人,怎可能赵允旻贬为庶民了还同意亲事。
他不能强抢华琬进惠王府,否则华琬一闹,云岚等人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烦闷,赵允佶大吼一声,矮塌上的软褥也被掼到地上。
见二皇子又开始生气,婢子吓的缩在屏风后,正琢磨要不要去与惠王妃说,却发现赵允佶又将拳头放下来,甚至咧嘴呵呵直笑。
婢子瞪大眼睛,殿下是不是魔怔了,这般想着小婢子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寒毛都爬起来。
赵允佶还没魔怔,先才自己打自己的几拳头,将他脑子打清明了。
强抢确实不行,可他为什么要强抢,面上看是迟了,可华琬和赵允旻还不曾最后全礼。
不久之后,整个新宋都是他的,何况华琬。
他现在要做的是阻挠赵允旻和华琬成亲,还有常请华琬到府邸。
相见解相思,说不定他能提前一亲香泽。
赵允佶脑子里满是华琬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的倩影令他整个人火烧火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