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赵允旻看来,不论曾经发生过如何痛彻心扉的事,都不该放弃彼此。
可他是晚辈,不知如何开口劝,或许要想穆堂主和陶婶娘重修旧好,还需要华琬帮忙。
第219章珍惜
华琬回到凝光院,请仆妇将张贵妃赏赐的上好乌蜜桃分成两份,分别送去仪香堂和光化坊舅舅家。
因为张贵妃定下的烧蓝首饰,华琬又接连去了文思院两次。
今日从文思院出来,华琬想着许久未看望舅舅、舅娘,便令马车转道去光化坊。
李宅在光化坊的三进巷子。
巷子两旁有不少挑了担的货郎,原本就不宽的小巷更狭窄了。
马车走不动,小仆僮要落马车赶人,华琬赶忙撩开车帘阻止,“别搅扰了百姓,巷口到李宅拢共三五丈路,我走进去便好,马车停巷子外边吧。”
“好的,小的在巷子左拐那一处空地等华院使。”小仆僮答应下。
华琬递一颗碎银给小仆僮,笑道:“干等无趣,我瞧四周有许多卖饮子和零嘴的,买些填肚子打发时间。”
“谢谢华院使,华院使有甚事就喊小的。”小仆僮欢喜地接下碎银。
凝光院下人皆愿意替华琬做事,华琬人漂亮温柔,出手大方又从不为难人,是以华琬一有差事交办,下边皆抢着答应。
跳下马车,拈起裙裾,精致绣鞋踩在青石板路上格外轻盈。
快到李家的乌头门了,华琬余光掠过一旁通往角门的甬道。
大约两尺宽的甬道挤着两人,其中一人身影很是熟悉。
“表哥!”许是太过惊讶和好奇,华琬没头没脑地跑进甬道。
李仲仁身边女娘看上去年纪比华琬还要小一些,漂亮精神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显得俏皮,身上宝蓝色明暗绣金线大牡丹锦缎褙子是今年文绣院新出的绣样。
这是哪位贵家小娘?
“阿琬,你怎么来了?”被华琬抓了正着,一向从容的李仲仁也难免尴尬,为难地看看华琬,又看看小娘。
小娘莫名地开始生气,竖着眉毛撅嘴问李仲仁,“她是什么人。”
华琬主动解释,“我是他的表妹,今儿过来看望舅舅、舅娘,小娘千万别误会。”
“表妹?”小娘眉毛拧得更紧了,表兄妹也该避嫌的。
李仲仁很头疼,牵起小娘的手腕,“泠儿,别闹了。”说罢又朝华琬道:“阿琬,爹娘都在家,你去屋里坐吧,我先送泠儿回去。”
华琬和小娘互望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好,我先去看望舅舅、舅娘。”华琬出甬道时不忘回头补充一句,“哥哥放心,我不会和舅舅、舅娘说的。”
小娘娇气地扭着李仲仁胳膊,而李仲仁已经窘迫得满脸通红。
华琬到了李家,现在葛氏不会对华琬大呼小叫了,毕竟新宋国除了宫中妃嫔,唯女官能像男子一样有官职、品阶、薪俸。
原来九品不论,华琬现在是从四品,再往上半阶就是最高品的女官了,比李仲仁还体面,葛氏是寻常百姓,不敢有半点怠慢。
华琬嘴上不提看到李仲仁与一位小娘子在一起,可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舅舅和舅娘果然半分不知晓,葛氏长吁短叹地说李仲仁在亲事上高不成低不就,一拖再拖,不肯让她抱孙子。
华琬听了掩嘴直笑,李昌茂在旁严肃道:“阿琬,就知道笑你表哥,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你身份高,我和你舅娘帮不上忙,改日我们要与罗院使说说,让她为你留心。”
华琬吓得直起身子,“不用不用,罗院使很忙,不能麻烦罗院使,何况儿还未及笄呢。”
“再过一个半月就及笄了。”葛氏跟着念叨一句。
华琬噤声不敢多说话,留在舅舅家用过午食,才告辞回凝光院,出乌头门走到甬道前,华琬惊讶地发现李仲仁还在甬道中,不过先才小娘不在了。
“哥哥,你不是送小娘子回家吗?已经送到了?怎么不回屋呢。”华琬满腹疑问。
没有小娘在旁无理取闹,李仲仁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稳妥,“嗯,送她到家后我又回来的,一会我要去翰林院,就不进屋了,阿琬,我送你一段。”
二人一同朝巷外行去,华琬忍不住问道:“哥哥,先才那位小娘子是?”
“阿琬,对不起,她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她被府里长辈宠的任性,但心眼不坏,先才她的无礼之处,我向阿琬道歉,阿琬别与她一般见识。”李仲仁无奈地说着,他似乎也烦小娘,可眼底若隐若现出一丝宠溺,恰巧被华琬捉到。
“哥哥放心,我不介意的,只是哥哥平日要辛苦些。”华琬笑了笑,她也看出来了,小娘子品行不坏就是心眼儿有些小,哥哥与旁的女娘多说一句话,都要生气。
“我也不知她今日怎会偷跑出来。”
偷跑出来悄悄到翰林院找他也罢,偏生又问李宅在哪儿,告诉她在光化坊仍不够。
李仲仁被闹的脑瓜疼,最终无法带了她过来,幸亏没有闹着进院,可还是被阿琬撞见。
先才听到华琬声音的一瞬,李仲仁心底确实慌乱了。
所谓年少情愫,大约就是当初云霄乡华琬站在夕阳下清丽的侧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深印在脑海里。
可华琬心中只有兄妹之情。
世间最纯粹的美好,都只能拿来念想。
不过李仲仁明白,回忆里的是珍宝,但握在手心的才应该珍惜。
之前泠儿也是察觉到他心乱,才会对华琬生气。
走到马车旁,华琬嘱咐表哥别太辛苦,两厢便分开了。
坐在马车上听着街市上的喧闹,华琬在想先才的小娘子。
表哥唤她‘泠儿’,字虽听不真切,可若请殿下或穆堂主打听,一准不出两日就能知道。
可出于对表哥的尊重,表哥不愿意主动说的,她绝不冒犯。
到了凝光院,华琬接到殿下送来的信,是关于张家请她下月赴宴一事。
殿下言不用担心,华琬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不再思量。
……
风雨前夕京城格外宁静。
赵允佶被禁足,几乎不会出现在皇宫,睿宗帝是对赵允环越来越看重,
而张承安自个官阶虽不高,但是依附的朝臣不少,尤其是当了吏部侍郎的姚沅。
张家要提拔哪位朝官都不难,现下各处衙堂里皆有张家的人。
太过顺风顺水,张贵妃都要变慵懒了。
第220章赐婚
这日子在日出日落间就到了八月。
张家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宴席,张承安亦与长子说了张贵妃的打算。
本以为张奎每日醉心玩乐,对此事只会任由他们安排不会多问。
不想张奎反应非常大,还撒起泼来反对。
张家上下对长子皆是百般溺爱,张承安本想算了,可张贵妃坚决不同意,甚至专程派内侍到张家数落了张奎一顿。
张奎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当贵妃的姑母。
嘴上唯唯诺诺答应了,心里却一百个不情愿,甚至悄悄跑到凝光院附近,想看看华琬是个怎样青面獠牙的家伙,可惜华琬自从制好张贵妃定的首饰并送进宫后,便再没出门了。
张奎甚也未见着。
直到八月初六,华琬得穆堂主邀请至苍松堂看傀儡戏才顶着大热天出去。
但蹲守了四、五日的张奎已经放弃。
今日张奎不知是藏在府邸哪一处,还是又到哪家花楼里享乐,反正张承安一早起来就没看到自己儿子,老太爷和他也习惯了张奎不请安,遂未多想,一如往常地去官衙。
……
华琬乘的凝光院马车行至浚仪桥街被拦了下来。
撩开帘子看见安琚牵着他那匹宝贝青海骢站在马车前。
华琬疑惑道:“安琚,有什么事吗?苍松堂今儿不是摆了傀儡戏,你怎么在这呢。”
“阿琬,你下来,我,我有话与你说。”安琚不敢看华琬,扭过头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华琬也未多想,直接跳下马车,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到苍松堂再说?”
安琚请凝光院的仆僮帮他牵会马,与华琬道:“苍松堂不方便,你随我来。”
说罢安琚带华琬到街旁一处铺面屋檐下。
铺面今日没开门,丈宽的地方只有他两人。
安琚沉默半晌,讷讷地开口问道:“阿琬,你与殿下真的,真的是……”
华琬被问得愣住,其实自从安琚和云岚推门进来看到她与殿下后,安琚就极少与她见面和说话了。
虽羞于提起,华琬还是实诚地点点头,“嗯,殿下不嫌弃我身份低微和寻常平庸。”
“阿琬你一点也不寻常和平庸,你比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家伙好多了。”安琚揪着心,一股脑儿将心头话都说了出来,“原先我欺负你,是我不对,是我不长眼,后来我再想保护你,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