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时王娘子每日顾着韵兰殿,替淑妃娘娘和二皇子制首饰都来不及,贵妃娘娘自然只能想到下官。”
王芷蓉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哪里料到华琬会提起韵兰殿,不能破口骂华琬,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一句话让张贵妃想起了王芷蓉与二皇子的龌蹉事。
张贵妃没好气地瞪王芷蓉一眼,“你先下去吧,本宫要与华匠师说话。”
王芷蓉咬着下唇,心下恶毒地诅咒华琬,恨恨地退下了。
张贵妃看着华琬,嘴角现出几许兴味,“说来本宫真是经常麻烦华匠师,可是除了寻常赏赐,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华匠师,下月本宫母家要在府邸办宴,打算邀请华匠师赴宴,记得华匠师曾应下庆国公府的宴席,想来华匠师不会拒绝张家吧。”
华琬抿了抿唇,“下官不敢。”
张贵妃轻笑一声,“本宫就知道华匠师懂事,帖子过些时日会送去凝光院,好了,本宫乏了,你亦退下吧,今早膳房送来不少新鲜果子,你带两篓走。”
华琬不能拒绝,唯有权且应下,到时再作打算。
刚走出宸阳殿,华琬又被王芷蓉拦下。
王芷蓉神色不耐,看来已经等了好一会。
“贵妃娘娘与你说什么了?”王芷蓉令宫婢退下,趾高气扬地乜眼看华琬。
她现在身份不同,张家重视她,不但请京城最好的乐师教她琵琶,还请了舞伎教她乐舞。
她不知道张承安之所以请人教她乐舞,是因为张承安常去勾栏画舫,认为婀娜舞姿最讨男人欢心。
每日琵琶和乐舞轮番练下来,王芷蓉是香汗淋漓,愈发身姿弱柳,叫人怜惜。
可惜她乐舞学得快,但张贵妃叮嘱再三的音律却仍旧不通。
今日张贵妃召见她,命她弹一曲琵琶,听罢张贵妃很是不满,训斥了她许久,直到华琬进殿,张贵妃才闭上嘴。
华琬对上王芷蓉的视线,坦言道:“张贵妃邀请下官赴张家下月的宴席。”
王芷蓉脸色难看,张家有她就够了,为何要请华琬赴宴,要向华琬示好?
可惜她不敢打探张贵妃的心思。
华琬见王芷蓉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劝两句,“芷蓉,林馨的境况你也该有耳闻,你别重蹈覆辙。”
“林馨又丑又蠢岂能和我比,”王芷蓉以为华琬在教训她,生气地竖起眉毛,“华琬,我可与你们不一样,我有的你们都没有,你老老实实地在凝光院制首饰,现在讨了张贵妃欢喜,将来讨我欢喜,说不定能留下小命,得个善终。”
华琬皱着眉,还想再劝,可张贵妃命人寻王芷蓉了,王芷蓉冷笑一声,转身自回宸阳殿。
第218章看中
张贵妃一直认为光亮会有损她晶莹如雪的肌肤,是以没有客人时,内殿格窗总拦着层层叠叠的纱幔,颜色暗沉到压抑,张贵妃却乐在其中。
因为昏暗除了对肌肤好,还能让她那充满野心的目光肆无忌惮。
“你与华匠师不合?”张贵妃翘起嘴角,手中把玩华琬前儿替她制的宝瓶金链。
旁的不论,华琬的工巧技艺真是没得说,可惜不能让华琬成为她一人的匠师。
王芷蓉的身子在阴影中不自在地扭了扭,她想试着打消张贵妃请华琬赴宴的念头。
“回娘娘话,小女与华匠师相识已久,也不会不合了,只是看不惯华匠师借着与罗院使的关系,处处与旁人不同,当初华匠师在凝光院三番五次触犯院规,其中一次甚至人赃俱获,可罗院使仍只是小惩,反是无辜的揭举人,被重重的责罚了。”
张贵妃不以为意地干笑几声,“好,你看不惯华匠师,本宫就放心了,下月华匠师会到张府赴宴,你安生在偏院里练琵琶和那什么舞,学会如何讨大皇子喜欢,别去招惹华匠师,说不得将来她是张家的半个主子。”
王芷蓉笑容僵在脸上,欲张口询问‘她看不惯就放心了’和‘半个主子’是何意?
可张贵妃神情懒懒的不愿再理会她。
她每日里练琵琶、乐舞累到虚脱,才有希望成为大皇子妃,可华琬呢,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又有馅饼从天上直接落在她头上?
申时王芷蓉乘马车回张府,到垂花门落马车时,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位身着钏纹绫罗直缀的郎君,王芷蓉认出是张承安的嫡长子张奎,赶忙拈裙蹲身向张奎见礼。
张奎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王芷蓉,半晌没顾上回礼。
王芷蓉知道对方是被自己沉鱼落雁之貌迷住了,胸腔膨胀的沾沾自得和虚荣令她面上笑意更加明艳照人。
王芷蓉故作羞涩地低下头,柔声说道:“大郎君,若无事,小女便回蘅园了。”
“好好,张某唐突小娘子了。”张奎哧溜着口水,这容貌、身段、声音都是拔尖尖儿,这么一瞧去,比他那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的贵妃姑姑还要娇艳三分,他们府里何时多出位尤物,他怎么不知道了。
王芷蓉往前走两步,还不忘回头娇滴滴地朝张奎抛一个媚眼。
秋波撞得张奎小心肝怦怦乱跳,眨眼就害起了相思病,小娘子先才说她住在蘅园……
王芷蓉往蘅园走去,一路飘飘然的,张大郎虽然不学无术,可张家财力、势力皆深厚,长得也算一表人才。
听府里下人言,张大郎年不过十八,张老太爷和张承安早早为他娶了正妻,可惜张大郎正妻是个薄命的,于今年年头害急风症没了性命,年级轻轻连子嗣都没留下,不过张大郎小妾成群,压根没将亡妻放在心上。
王芷蓉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先才张贵妃说的话。
是了,张大郎的正妻没了,再娶就是续弦,京城贵家鲜少有愿意让嫡女做继室的,难不成张贵妃要让华琬嫁进张家?若真是如此,华琬就是正经的张家少奶奶了。
有张贵妃和五皇子在,张家气势如日中天,而大皇子生得再好也只是张家手下苟且偷生的蝼蚁,华琬嫁进来,没几年再掌了中馈,岂不比她这王妃还要体面。
王芷蓉磨着牙齿,她非将这事儿搅和了。
……
王芷蓉确实猜到了张贵妃心思。
张奎是个不成器的,游手好闲,骄奢贪色。
可张奎再没用也是嫡长子,是张老爷和张承安最疼爱,将来要继承张家家业的。
张贵妃知道凭张奎的秉性,根本守不住家业,纵然她儿子登大宝可以帮衬张家,可张家本身也得争口气。
张贵妃一直瞧不起王芷蓉,王芷蓉不过是被二皇子玩弄过的破鞋,不但没有半分自知之明,还愚蠢的以为自己真是金枝玉叶。
王芷蓉和华琬不合,恰恰证明华琬与王芷蓉非一类人。
品行端正、容貌出尘绝俗,说不定会让张奎收了心,哪怕管不住张奎,华琬是孤女没有娘家,也不可能扒张家家业去贴补外面,唯有一心撑起整个府邸。
除此之外,华琬有从四品女官身份又与云岚公主交好,实是令张贵妃心动。
待张家宴席那日,设一个局,张奎和华琬生米煮成熟饭,事就成了。
……
赵允旻接到张贵妃请华琬赴宴消息时,还收到了彦章送进京的信。
将信递给了穆堂主,穆堂主看完惊讶道:“殿下,张家竟然如此大胆。”
“若不大胆,张家哪来泼天富贵。”赵允旻并不意外,“穆夫子,安排两人入张府。”
“是,殿下。”穆堂主对张家一向警惕,今后更不敢掉以轻心了,“殿下,彦章查到的消息,可要透露给丁良史。”
“暂时不用,丁良史一旦知道,会立即写奏折进京揭举,但现在于我们而言时机尚不够成熟。”赵允旻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穆夫子,这半年,帮我多挑几个黄道吉日。”
穆堂主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虽然此举是一招险棋,可他相信主子,“殿下准备好了?”
赵允旻笑道:“嗯,其实这一步是最安全和最省心的,避免齐家和张家大乱时将我们牵连进去,况且,有些事情早点定下,我才好安心。”
听到后半句,穆堂主会心一笑,“殿下,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下月初六,算来没几日,此事定下,是否好事也快了,苍松堂可要筹备起来。”
赵允旻摇摇头,“好事暂不用急,少说得半年。”
穆夫子一脸不解。
赵允旻目光中隐有不忍,可还是如实道:“夫子,陶婶娘来信了,大约半年后回京,婶娘是阿琬的师父,我与阿琬,皆希望婶娘能在。”
穆堂主垂首道:“是,殿下与华娘子皆是重情义的,品娴这番远行,可寻到人了?”
“嗯,婶娘信中言寻到了。”
提及陶婶娘,穆堂主的目光总是闪躲和涣散的。
在遇见华琬前,赵允旻不懂,现在他明白了。
当一人决定与另一人相濡以沫时,会倾尽牵动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的所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