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留在工事房随华匠师学工巧技艺,罗坊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叫我。”赵允旻温和地说道。
“谢谢殿下。”罗坊主躬了躬身,匆匆离开工事房。
华琬看着罗坊主背影,她也在猜是谁陷害她,若真是林馨偷了她的钥匙……
华琬叹一口气,终归是从工学堂一路相识的朋友,之前的误会也说开了,照理无仇无怨,若是林馨,她唯有对此人彻底死心。
“华匠师,怎还不教我?”
华琬被耳边温热的气息吓一跳,不知何时殿下竟然贴到了她身边。
见香梨瞪大了眼睛瞧她,华琬连忙挪开,抱着拔丝板,故作镇定地说道:“殿下请坐,我现在开始教。”
“好。”赵允旻笑得情意缱绻,又转身看向香梨,“这位可是华匠师在云霄乡的好友莫香梨?”
“是,是的殿下。”莫香梨第一次如此近地见到身淌龙血的皇亲贵胄,本就紧张,这会说起话来是结结巴巴不利索。
“好,辛苍、辛芜,今日华匠师不能教你们了,除此之外,还麻烦你们带了香梨一起可好。”赵允旻声音温柔,却有不容人拒绝的威慑力,旁人哪有敢不答应的。
辛苍、辛芜已经拖了香梨到工事房最偏的一张桌案坐下。
华琬余光看见辛芜时不时地捂嘴偷笑,华琬很尴尬,殿下知道的太多,又管得太宽。
华琬猛然意识到,其实北梁皇子早已告诉两姐妹关于她和殿下的事。
“华匠师,我们一同坐这儿。”赵允旻自说自话地坐下,见华琬离得远,又潇洒地搬起圆凳往华琬那挪。
华琬忍不住推了推赵允旻手臂,低声道:“殿下该矜持些,让人误会了怎么好?”
“阿琬,是不是没有人,我就可以不矜持。”赵允旻目光灼灼,坦荡自若地接道:“就算她们有遐想,也不是误会,我两不是早已情缘相牵,私定终身了吗。”
昨日她分明只答应会试着放开,却没有答应完全不再遮掩,华琬气得牙痒痒。
华琬磨着碎玉般的小白牙,赵允旻嘴角笑容更深了,“阿琬放心,我皆有数。”
赵允旻将木雕如意放在了桌案上,“阿琬,木雕如意上嵌金丝纹路线我已画出,昨儿后来我又琢磨了,如意首端雕有荷叶,可以再添一对金鸳鸯。”
金鸳鸯?华琬呼吸都要不畅了。
“阿琬,我是说真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赵允旻开始摆弄拔丝板,又从华琬手中接过已锤好的金条,“从拔丝板倒数第二个孔穿过,就可以了。”
华琬深吸一口气,抢过金条,“我来拔丝,若殿下真要添一对鸳鸯,倒不如用平填制一只剪影鸳鸯,两片各半,看似一对实为一只。”
“阿琬所言甚得我心,我两本也该合二为一的。”赵允旻眸光灿烂。
华琬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她说不过殿下,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一个时辰后,罗坊主回到工事房,朝赵允旻躬身道:“下官将凝光院有嫌疑的人皆聚至前院,还请大皇子主持则个。”
第186章证据
赵允旻笑道:“主持不敢,凝光院内事务还是要吴院使与罗坊主打理,我在旁帮忙罢。”
说完赵允旻回首看华琬,“华匠师,我们可以一起去。”
在旁人视线之外,赵允旻压抑的情愫会张牙舞爪地冒出来,令华琬无所适从。
华琬隐藏着她的窘迫,匆忙放下镌刀摘下指套,走到罗坊主身后。
“阿琬,一会不论查出何人所为,你都不许帮忙说话和求情。”罗坊主叮嘱道,在罗坊主看来,华琬最大缺点是性子和耳根子软,一会华琬胡乱求情,别乱了她阵脚。
就连辛芜这平日嘻嘻哈哈的都变得严肃,“华娘子,咱们那儿亦有说法,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是以对坏人我们绝不能轻饶。”
华琬嘴角抽搐,罗坊主和辛芜怎那般不放心她,她并非分不清大是大非,对于几乎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不会心软的。
“走吧。”赵允旻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山水纹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摆着风流名士的谱。
到了前院,只见乌鸦鸦地站了约莫五六十人,罗坊主与赵允旻说道:“殿下,凝光院一共一百三十名匠师,我排除了绝无可能的一部分,余下的,将当场比对指印。”
吴院使亦赶到,知晓大皇子为华琬打抱不平,不敢多言,只随罗坊主一同行事。
罗坊主站在石阶上高声道:“想来大家皆知晓昨日上界坊华匠师被抓入京兆府一事,事出原因是华匠师替二皇子制的金冠被人恶意损坏了,若非云岚公主明辨是非,力保下华匠师,华匠师是再回不到我们凝光院,华匠师虽无事,但不代表此事可以揭过不了了之,现在我就要揪出那心存歹念之人,肃清凝光院的风气。”
前院气氛很紧张,匠师们在下面议论纷纷,不知罗坊主要如何查,她们这些寻常匠师可会被冤枉了。
罗坊主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们不让华匠师蒙冤,同样也不会冤枉其她匠师,贼人在工事房留下了一枚极清晰的左手食指指印,故我们特意请来京兆府提刑,现在仆妇会拿红泥到你们跟前,你们主动在白藤纸按下指印,提刑能准确判断留在工事房的指印是你们当中何人的,至于留有大家指印的白藤纸,在核完后,会放入炭炉焚烬,大家不必担心。”
京兆府的提刑都请来了,由此可见严重,但是众匠师反倒松口气,京兆府提刑断案很厉害,清白之人大可安心。
站在人群左后方的林馨和王芷蓉虽然努力让自己显得与一般人无二,却抑制不住地冒冷汗和眨眼睛,林馨拿眼睛偷瞄王芷蓉,照理她不可能留下什么明显指印,多半是王芷蓉了,王芷蓉被抓出来,会不会拖她下水?林馨胸腔里是翻江倒海的恐惧和后悔。
不知过去多久,仆妇和提刑走到王芷蓉身前,王芷蓉那吓得牙齿直打颤的模样,是个人都瞧出不对劲,可惜那枚指印仍旧不是王芷蓉的。
王芷蓉心一下落地,双腿发软险些坐在地上,如此指印要么是林馨的,要么是罗坊主弄虚作假故意糊弄人了,若真是林馨那蠢货留下,她倒是可以将自己摘干净。
林馨与王芷蓉间只隔了两人。
林馨眼睁睁地看着提刑朝她走来,虽然笃定指印定与她无关,不断告诉自己别怕,可还是不自禁地往后退,如此想着林馨还抬头找寻华琬身影,若有万一,可以向华琬求救。
林馨紧张地吞咽,浑浑噩噩地在白藤纸摁下指印。
提刑拿起指印仔细比对,扭头同嬷嬷说了句什么,嬷嬷立即令林馨侧着食指再摁一次。
不一会提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指印完全一致。”
犹如一滴水掉入滚烫的油锅,四周一下炸开了,原本站在林馨身旁的匠师迫不及待地往远处退去,生怕同林馨离得太近,会被认为是同谋。
林馨脸色煞白,脱口道:“不是我干的,我从来没有去过工事房,你们诬陷我。”
提刑将白藤纸交于急急赶来的吴院使和罗坊主,拱了拱手,“下官已比对出指印,其余凝光院内的事情,下官不便过问,就此告辞了。”
谢过提刑,又令婢子送提刑到到院外乘马车,罗坊主才蹙眉严厉地看林馨。
片刻功夫林馨已吓得双唇干裂发白,紧紧地抓住罗坊主衫袖,“罗坊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去过工事房,我怎么可能会害华琬呢,对了,”林馨朝华琬看去,努力地喊道:“阿琬,你快过来,你向罗坊主解释啊,我与你那般好,怎可能害你呢。”
林馨一连喊了数声,可华琬却似未闻,只抿紧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华琬眸光掠过林馨,殿下教的法子不会抓错人的,她对林馨彻底死心了。
“够了,”罗坊主一声喝止,“你口口声声未去过工事房,为何工事房里会有你的指印?”
“我,我也不知道,想来是提刑弄错了。”林馨咬牙狡辩道。
“京城第一提刑官还能冤枉你不成,那夜你可是带了一支白烛到工事房,并且将蜡油落在了地上。”罗坊主沉声问道。
林馨一愣,脑海里回忆起王芷蓉令她去取蜡烛的情形,当时她拿到蜡烛,因为太害怕,手发抖没有拿稳,可她捡起蜡烛后,亦觉蜡油太过显眼,速速将蜡油刮干净了,蜡油上绝不可能留下她的指印,至于其余留在箱笼、铜锁上的寻常指印,根本不可能看出来。
回忆完那晚发生的事情,林馨反而有了底气,认定罗坊主是想诈她。
林馨深吸口气,声音先平稳下来,“下官实是不知罗坊主在说什么。”
“哼,事到临头了还嘴硬,我这就带你亲眼瞧了证据,免得说我冤枉了你。”罗坊主转身朝工事房走去,还有两名仆妇一左一右地捉住林馨。
林馨扭头看见王芷蓉半藏在其余匠师身后偷偷瞧她,二人目光对上,王芷蓉一脸漠然地撇开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