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豆忍不住笑,这人咋变得这么狂妄。周成抱拳告辞,她还在想拒亲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拖上了,打算等周成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宗族过继仪式过去之后,杨狗蛋一如既往的赶着骡子车,来医馆门口接她。见了就说,“走,回家。”
银豆刚想说不去,杨狗蛋说,“我妈病了,你不去看看吗?”
银豆张开的嘴就合上了,很快点点头。她最近没回家,但是也没传来赵氏身体有什么不适,她隔三差五在镇上买点花线线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托杨狗蛋或者偶尔回家的桃花杏花带回去给赵氏,只是银豆自己也知道,长时间不出现,再亲密的关系,都会生疏。还有一点不能否认的是,赵氏自打过继杨狗蛋之后,对杨家有后的那种欣喜和对杨狗蛋的那种慈爱亲昵溢于言表,她多少有些吃味。她这奶婆婆,虽然对她百依百顺,但在根子上其实还是那个偏向传统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必须得回去了。
跟徒弟们交代好,银豆便坐上骡子车,车棚比之前更暖和,狗蛋的表情如同见了大太阳,也亮堂了许多,鞭子一甩,骡子奔跑在出杨柳镇的道路上。
“奶奶咋了?受凉了?”
狗蛋支吾了一声,“.....昂。”
“那你就快些赶,我心急呢。”柳银豆说。
狗蛋埋怨,“你早干啥去了?叫你回你不肯回,你为啥这么讨厌我?”
“我不是讨厌你。”银豆浅叹,“我没有讨厌你,你好着呢。”
这话就跟柳银豆给狗顺毛一样,狗蛋尝到一丁点甜头,就觉得受用,“我当你讨厌我所以不回家,那你不讨厌我,为啥不回嘛?你可甭编瞎话哄我。”
“我为啥不回家?”银豆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杨狗蛋突然回过头瞪着大眼睛看她,看的银豆一阵一阵心发虚,“那....我忙呀。我现在可是杨柳镇上最有名的郎中。”
“哼!我不信!”杨狗蛋觉得憋屈,柳银豆的心眼儿真多呀,随便哄哄他就信了,“你到底讨厌不讨厌我?你说实话,我不怨你。”
银豆看他气呼呼地,笑道,“十二叔,我以一个晚辈的名义发誓,我真的不讨厌你。你晓得嘛,我是个寡妇,和你差不了几岁,咱俩老走这么近,别人会说呀,我从前名声不好,好不容易好起来,又不想招惹是非。”
狗蛋:“........哪有的事情,我看你就无所谓呀,咋会在意旁人说的?”为什么他没听见人说呢?
“嘿嘿,”柳银豆笑,“你还瓜着呢,我不是个善茬呀,你忘了嘛,我以前还扒你裤子呢,你就不怕我跟你走的近了,再扒了你让你没脸做人?”
狗蛋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她要扒裤子?哎呀她咋这么不要脸?他还是长辈呢!不行,他以后要把裤腰带绑紧些。
银豆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以为又惹恼了他,“你甭气,我说着耍子呢,不扒你的裤子,你放心吧。”
狗蛋:“........”
他觉得难怅,柳银豆扒了他他不高兴,柳银豆轻描淡写说不扒他他该放心才是,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两人回了家,杨狗蛋卸车,柳银豆奔进了窑屋,赵氏围在灶台上做饭,做烩疙瘩面。见到银豆,心上松快,勺子都掉锅里了,“呀,我的银豆娃,你可算回来了。”
赵氏撩起围裙擦一下眼角,银豆眼窝子也泛红,扑上去抱着赵氏说,“奶奶,你没事就好。”
赵氏说,“没事,没事,我娃等着,奶奶给咱再加个菜。”
银豆嗯嗯答应,去东窑换衣服。
天色很快暗下来,黑漆漆的,银豆换了粗麻棉衣,从院子里出来,帮着杨狗蛋给骡子铡草,狗蛋离她也就是一尺的距离,她没有觉得任何不适。银豆意识到她对男人的那种极端的厌恶,尤其是对狗蛋,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或许是因为解开了厌恶男人的心结,或许是因为从前狗蛋救她,让她自己总算明白不管啥时候,都不能以偏概全。男人么,没有多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去抵触他们,至少对真心实意待她的杨狗蛋,就不该这样。
这样一想,也就想通了。
“狗蛋,你为啥要哄我?我奶奶明明好好的。”柳银豆蹲在地上按住麦草抬头使劲瞪狗蛋,骗人这账得算算。
银豆主动过来帮忙,狗蛋心里正乐,哪里还会在意她的不悦,“我不哄你,你能来嘛?”
铡完草,狗蛋去喂骡子,银豆见院子里有鸡们到处散落的鸡粪,拿着铁铲铲起来压到粪堆上沤肥。狗蛋过来夺了铁铲,说,“你缓着去,这些活轮不到你做。”
他是少年娃,力气大,尤其在柳银豆跟前,仿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银豆难得轻松,暗道十二叔勤快,是个有前途的。
赵氏把饭做好了,还摊了几个鸡蛋饼,喊两个人吃饭。进了窑屋,银豆依旧在赵氏左手边坐着,狗蛋上炕后习惯性地往银豆身边挪,银豆故意靠着赵氏近些,安安心心吃饭。
窑屋里暖和,一家三口倒也融洽,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院子里的几只黑狗吠了几声便安静下来了。
狗蛋跑出去看,原来是堂侄子杨顺举,也就是杨栓子。
他把人让进来。杨栓子进了窑屋,跟赵氏和银豆都打了招呼。
“栓子来了呀,吃了没?一撘吃饭来。”
赵氏说着就要下炕去舀饭,被栓子挡住,“三奶奶,我吃过了,不吃。你甭忙活,我是有事寻我叔呢。”
赵氏说,“噢,那你们少年娃说话。”
狗蛋问,“啥事嘛?你还神叨叨的。”
栓子搓搓手,说,“好事呀,十二叔,我要成亲了。”
银豆眼皮一跳,说,“和谁?”
栓子看了眼银豆,有些不好意思,“是田娃媳妇的大侄女。”
银豆哦一声,“那你成亲以后就要管我叫姑姑了。”
栓子:“.......”好像没这个道理吧.....
狗蛋打圆场,“你成亲寻我干啥?”
“看了日子,说腊月二十六迎亲,要盘锅灶。我爹的意思是,再掏个小土窑放东西,给我和媳妇儿专门腾出一间小窑洞,现在人手不够,这不是晓得十二叔身手好嘛,所以来请你呀。”杨栓子说。
狗蛋说,“那也成,正好打铁铺准备关门歇业,年后才开呢,我也有时间,到时候一定上你家帮忙。”
“那就多谢十二叔。”杨栓子正经八百地回个礼,急匆匆走了。
赵氏笑眯眯的,“栓子都要成亲了,长大了呀,狗蛋呀,等过了年,妈也给你张罗,让你早些娶媳妇成家。”
这话说完,又觉得不太好,看银豆,银豆早已魂游天外。杨栓子和侄女成亲,两个人绕来绕去,到底还是走到一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么么哒。
☆、第五十回
临近年关,镇上铁匠铺关门,杨狗蛋彻底闲下来,每天仍然早早地起来,套上骡子车送银豆去杨柳镇医馆,银豆不让送,遭到狗蛋和赵氏的一致反对。
“银豆,你怕是忘了以前有多凶险了,” 狗蛋郑重其事,说,“现在不光有豺狼,还有土匪呢。你带两只狗也不顶用。”
赵氏也说,“银豆我娃听话,叫你十二叔送你,你要是出个啥事情,我也不活了。”
真是太小心了,银豆不当回事,但没办法,大家也是关心她。“好吧好吧,奶奶,再过几天医馆就关门了,大家都回去过年,我就安心待在屋里。”
赵氏见她答应,这才放心了。
狗蛋将银豆送去杨柳镇,然后再返回杨家湾,帮杨栓子家掏土窑,等下午再赶着骡车接她回来。到晚上将自家费力气的活一揽子都包了,日子过得充实。
银豆无事可干,就回窑屋写她的医书,赵氏见一家和和睦睦,心里别提多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念叨两句,“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嘛。”
狗蛋嘿嘿笑两声。
银豆虽不认同,也是啊是啊的随便附和几下,算了下日子,明天腊月十六,就说,“哎呀,我那大侄女也快成亲了,我得看看她去。正好安排医馆关门,打发徒弟们回家准备过年。”
赵氏接上话,乐呵呵地说,“咱今年多办些年货,美美地过。”
银豆点头,狗蛋在一旁说,“妈,那我们过两天一撘赶集去,把要买的都买上。”
赵氏说,“我不去,你们年轻娃娃去就行。”
狗蛋很高兴,明天开始,就意味着他不止早上和晚上能见到柳银豆,白天也可以见到她了。而且赶大集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去办年货,那感觉一定很快乐吧。
银豆想说她一年到头忙这么久,就趁着腊月好好缓着了,办年货什么的,还是不要那么麻烦,可看着赵氏和狗蛋高高兴兴地规划过年的事情,想想还是不说了。
第二天早起,狗蛋送银豆去杨柳镇,银豆就把徒弟们和负责外头洒扫做饭的粗使都叫到一块儿,说关门歇业,年后再开。
大家一阵欢呼,各自领了工钱和红利。徒弟们把医馆收拾利索,关好门扇逐一离开,离家远的走的更早,桃花杏花紫草顺路,跟着银豆坐上狗蛋赶的骡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