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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迟暮 完结+番外 (风储黛)


  任长乐疑似在看路,实则一低头,水光粼粼的湖面,清晰地映着男人羞臊的神情,嘴角便弯了起来。
  上了岸,两畔都是莺啼婉转,程令斐见任长乐没心没肺地深嗅着花香,心中想到一事,不免难安,“萧战他,死了。”
  任长乐藏在薄衫软红绸袖里,那双指骨精致的手微微颤抖,她讶然地睁开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事程令斐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是任胥在渭水一举歼灭了萧战的死士和骑兵队,想必旁人顾忌任长乐与萧战一道离开长安的往事,不敢将此事报给她,程令斐猜测她不知道,一问之下果然如此,看她模样,程令斐面容一沉,酸水汩汩地冒了起来。
  任长乐早猜到任胥不会放过萧战,没想到最后他真能将萧战斩落马下。
  数月之前,她在军帐之中孤立无援,萧战欺她,用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吓唬她之事还尤在眼前,他就是个嗜血无心的恶魔,任长乐做不到原谅,但也说不上恨,终归是她自己错把鱼目捧成珍珠,错看了萧战。
  任长乐不悔无怨,见他不答,便猜到了,“任胥做的,在回长安之前?”
  这消息她现在还不知,那应该发生了不久。
  程令斐点头,俊容微白,声音喑哑的发出一个“嗯”。
  任长乐焉能不知他的心思,骂道:“疑心鬼,我从跟了你之后几时提起过萧战,这回不也是你自己先说的?不知道你怎么还不高兴了,你再胡思乱想,我现在就走了。”
  “我从跟了你之后”,轻飘飘几个字让程令斐骨头酸软,他没骨气地傻笑起来,“不,别走,我不乱想了……我保证。”
  任长乐翘起了嘴角,踮起脚吻他的的鼻翼,男人俊挺的鼻梁宛如山峰般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冷,可他这个人丝毫都不冷,程令斐脸红心跳地接受公主主动索吻,被动地被分开唇,任长乐尝了一口,就分开了,程令斐喘气都不匀了,脸憋得通红。
  男人像个被蹂.躏了的小娘子似的,眼睛蘸了水一般瞅着自己,乖驯而体贴,任长乐表面嫌弃,心里却是甜的,连换气都不会的男人,到底是有多纯情啊。
  六月初,榴火正艳。
  长安城里大波文人贤士被贞贤太子放逐边疆,被迫亲眼目睹了这场大梁开国以来最大的战役,内忧外患、波谲云诡之后,大梁新的篇章也亟待翻开。
  平南王开关之后,羯人长驱直入,骑兵闯入大梁境内便开始肆意侵扰,平南王与羯族可汗一丘之貉,摸索至玉门山外,两股势力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幸得盛昀率军严防死守,带领定远侯部下万余人拒敌三万。
  但这根本不够,敌方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盛昀率军抵抗,平南王痛失爱子,亲自领兵,这战打得火热,后防交给了萧齐。
  于是盛曜携部将出关,单骑冲入平南府,萧齐打点人手,两方在酒楼见面,盛曜直接开出了任胥给的条件,萧齐应许,于是双方合谋。


第62章
  盛曜所见的萧齐远不如传闻之中软弱无能, 漆黑俊冷的眸,像两柄藏于刀鞘之中利刃,盛曜虽不说心悦诚服, 但也存了敬畏之心, 与他签订的盟约,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萧齐回城点将, 将平南王府团团围困。
  王妃惊诧,“儿, 你要造反?”
  两个平日侍弄花草的兄弟也目瞪口呆, “王兄, 父王平日里待你不薄。”
  萧齐肃然地挥手,命人将一帮平南王府家眷扣押,平南王妃怔愕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仿佛怎么也想不出有朝一日他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就为了区区一个侍女,她不过赏给了萧战,也不是自己逼死的她, 萧齐竟要犯上弑母!
  萧齐神容不动,将一应家眷押解入狱,凭借世子身份, 镇住了平南王府,另撰写一篇讨伐檄文,命人传入平南王军中。
  平南王看罢萧齐来信,先是惊愕, 最后悲恸而后悔地仰天长叹,“最后负我者,竟然还是你。”
  他偏疼四子萧战,旁观者怕是早已看出他有废嫡立庶的心思,萧齐自幼心思细腻,敏感多思,他自然也清楚,可大敌当前,平南王以为,萧战既然如今已死,大儿子的仇恨之心迟早要收回来,他会回到自己阵营。
  毕竟,只要拿下中原,未来的萧齐便是理所应当的太子。
  平南王侧过脸,老态龙钟地靠着梅花案而倚,问下首一位谋臣,“你说,世子到底是胸无大志,还是真恨透了本王,厌烦了这个家?”
  他恨自己偏宠萧战,恨王妃将他心爱的女人送给萧战,恨两个兄弟阿谀萧战,到了如今,竟连基业也愿一同抛下不顾了?
  谋士沉吟道:“两者,兼而有之罢。”
  平南王忍痛,“他是本王嫡子,目光竟然鄙陋到如此地步,挟持母亲和兄弟,拿他们的性命逼迫生父,不孝子孙,罪行当诛。”
  “王爷?”谋士微愣,听平南王这意思,难不成是兵临城下,如今却要杀回去?
  但眼下王爷双目血红火赤,犹如一只发怒的猎豹,谋士不敢劝,平南王道:“如果教萧齐杀了家人,本王即便有了天下,又有何用?”
  他年事已高,再也容不得任性,膝下那三个儿子,一个忤逆不孝,两个草包无能,可这也是他仅剩的三个儿子了,平南王年轻时征战四野,伤了根骨,早已不能再育,早知萧齐有谋逆心,他便该将两个儿子带在身边。
  可闭上眼,耳畔全是两个草包儿的拒绝声。
  “父亲,儿不上前线!”
  “兵戈杀戮一事,孩儿不为。”
  然后是自己最英武,最像自己的老四萧战,他若在,自己何须仓皇奔忙?
  与任胥之仇不共戴天,可眼下,平南王忧愤地捏紧了拳,只听一旁谋士徐徐道:“眼下王爷回城,一,损了将士士气,二,撕毁了与羯族汗王的约定,羯人军心松动,更说不定会倒戈,三,真与世子撕破脸皮,届时不但王妃和小王爷们有性命之虞,您也再不能挽回世子的心了。王爷,你细想想,万万不能啊。”
  “你说该如何?”
  谋士进一步,附唇而来,“王爷,不如……”
  灰蒙蒙的夜,疏星如坠入深海之中,其光黯淡如寂灭。
  东宫的牡丹早谢,在盛迟暮回长安之时只剩枝繁叶茂,花朵早就蔫了,说好的盛世繁花,这一年已经遗憾地错过了。
  倒是任胥移栽到她寝宫外头的几树石榴,正是浓烈灼艳时,宛如枝头擎着的树树灯盏,夜里也见得灿烂的红光。
  盛迟暮听说任胥送了不少人到镛州城去,便有些奇怪,任胥回来时,两个人靠在东宫小院的红廊底下,被身后参差的柔条包裹着,夏衣单薄,缱绻的薄绡披在两人身上,宛如流水环绕,任胥狎昵地吻她的脸蛋,低声道:“你担忧他们记恨我?”
  “对啊。”
  任胥失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传闻怎样。这帮肱骨之臣里,哪个对我心悦诚服的,要找几个服我的,太难了。等他们受一遭折磨回来,大抵会改观一些,这群人都是昨年科举考试里的佼佼者,也是未来大梁的朝臣,有他们服帖就够了。”
  盛迟暮忍不住称叹,“你真是想得长远。”
  不过,“为什么发配到镛州城?孟城主得罪你了?”
  “没得罪我。”任胥扬起头,后脑仰靠在漆红长柱上,握着她的两只柔荑,微微勾唇,“只是么,他得罪了大梁。这些年,任是他拥兵自重,父皇也一直暗中隐忍,想法子削他兵权,不过孟彦为人精明,任是父皇他怎么下套,每次都能躲过,镛州城地处大梁以西,背临西峻,是通往瀚城和平南府的必经之路,有这要塞守着,他心安理得地吃着朝廷俸禄养兵,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边防。这本来就为帝王所不容,他又对我阳奉阴违,自作聪明,不发兵救援,罪加一等。”
  任胥一向是很记仇的,这一点盛迟暮知道,只是,“可就算将他们发落到镛州城。那这又能怎么样?”
  任胥微笑,风流倜傥得如春晓之花,盛迟暮仿佛从黑漆漆阒无一人的深巷里走出来,撞入月色满怀之中,心情莫名舒畅,任胥道:“这帮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前往玉门,自然要孟彦分兵保护,一个人是一百个兵,我发落了一百人,足足要配上一万人随军啊。”
  没见过像任胥这么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市井里学的招数,但盛迟暮也说不上坏,只能一叹,“你好无赖啊。”
  “你夫君就是这么无赖的,你不是早知道了么?”任胥流里流气地将盛迟暮抱起来,她姣柔的身子,揣着一个孩子,便显得鼓鼓囊囊的,还重了不少,任胥低头挑眉,“好像又大了,咦,他真是一天一个样。”
  盛迟暮赧然,“当然会越来越重的,生下来,就好了。”
  任胥将盛迟暮抱上床榻,忍了很久的男人终于在花好月圆的良宵里提出了央求,盛迟暮推了推他的肩膀,眼眸蘸水,就是不肯应,任胥将她像煎饼饺子似的翻了个个,盛迟暮惊慌失措地被放在了他肚子上,衣衫凌乱,脸颊绯红,任胥鼓励地揉住她一只手,“良宵苦短,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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