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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迟暮 完结+番外 (风储黛)


  小程脸色一红,只听任胥数落道:“她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
  对啊。
  程令斐心里答道。
  程令斐诚心求娶任长乐,晋安帝已经拟定了佳期,下月初四,将长乐公主下嫁程阁老的次孙程令斐。他近日人逢喜事,俊脸都冒着红光,甚是痴傻。
  看着看着,任胥想到自个儿听说要娶盛迟暮之时,当时那个悲愤欲绝,一头撞在墙上,此后醒来,忆起前世种种,又恨不得自己亲自八抬大轿将人抬入东宫成婚,心情大起大落……
  “殿下,太子妃要生了!”
  任胥的心再度大起大落,由生到死、由死往生了一回。
  他随着阿三阿四飞快赶往东宫,寝殿里,姹嫣端出来一盆血水,任胥看得眼睛一花,腿一软,险些跪倒下来,急急忙忙要冲进去,却被侍卫们拦住,一个产婆走出来,慌慌张张将任胥往外赶,“殿下,不可,不吉利啊!”
  任胥便傻傻地站在原地等,耳中忽地传来盛迟暮痛苦宛如撕裂一般的喊声,他心乱如麻,怎么能安心在外头等着,任胥作势要推开产婆,身后传来马皇后制止的声音,“拦住太子!”
  那帮侍卫更是不放任胥往前一步了。
  任胥纠结着眉宇,扭头,便见马皇后玉簪罗髻,被葛绿和长宜搀扶着走来,一身雍容富丽,任胥上前见礼,马皇后道:“男人怎么能闯入产房?”
  任胥衣襟紧张了大半日,忧心如焚,里头躺着的人是他的女人,他不能在屋外眼睁睁看着那一盆盆的血端出来,更不能听着盛迟暮这么痛苦的声音却什么都不能做,马皇后道:“胥儿,母后有个问题问你。”
  这当口任胥哪有功夫回答马皇后的问题,马皇后见他脸色惙惙,对自己颇有几分敷衍,那嗓音便冷了下来,“我昨日见了胡太医,你同他叮嘱的那些话,教他不能说出去的话,母后已尽知。”
  任胥心中咯噔了一下,一边心里痛骂姓胡的不守信诺,一边惊惶地抬起头来。
  马皇后声音一提,“如果这一胎仅仅生了个女儿,你预备如何?”
  就知道,马皇后一旦得知暮暮身体的秘密必定会有此问,甚至不顾他意愿强塞女人给他,任胥早说过一锅配一盖,他只想要盛迟暮,就算一辈子无儿无女,他也认这命,可是马皇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看重子嗣,这是大过天的事情,马皇后见他不答话,声调加重地又重复了一遍。
  任胥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回答,马皇后便问了第三遍。
  乱哄哄的东宫内院,瞬间安静地只剩下秋叶落地,在风里翻飞的细碎的声音。
  任胥在一片岑寂之中,低声道:“是女儿便是女儿,我一样爱着。暮暮是身体有亏,但也不是不能受孕,此事胡太医也说并非不可能,只要太医们说她还能生,母后何必记挂头胎是男是女。”
  马皇后沉默地看着儿子。
  任胥道:“我爱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她能为我生儿育女,否则全天下的女人对我而言都没什么不同,可我要的只有一个人。”
  齐嬷嬷同轻红都有些憋不住眼泪了。
  这些时日,东宫里闲言碎语她们听得还少,无非就是说,要是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该有多失望,这些话旁人听着也就罢了,齐嬷嬷和轻红是从瀚城来的,对盛迟暮之事更敏感,听不得这些,心里也暗暗期盼着县主争气。
  可是最该盼着儿子的太子殿下,他却说,无论如何他只要盛迟暮一个人。
  这种胸襟和专情,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
  齐嬷嬷忽然热泪盈眶,想到年轻时的自己,想到人们常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县主毕竟是比自己幸运,她遇到了一个眼里心里都只要她这个人的太子殿下,一生尊崇,都比不上他一番痴心。
  马皇后叹了一口气,面对儿子有些强势的回应,又妥协了,正要说什么,这时,产房里突兀地传来产婆声音尖锐的喜讯,“生了生了!”


第65章
  任胥当先, 马皇后也拉着长宜,伙同一应丫头婆子拥上去,不过一会儿, 一个干干净净躺在襁褓里的婴孩便被抱了出来, 小婴儿闭着眼睛仿佛睡得香甜,任胥心如鹿撞, 奇异地盯着这个小家伙,产婆堆着满脸褶痕和爽朗的笑, 将小孩儿抱给任胥, 任胥还手忙脚乱地不会, 马皇后指点他将孩子横着抱过来。
  长宜喜欢婴儿,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盯着小侄儿,然后笑盈盈地道:“好可爱, 皇兄,这是你的……”
  咦,竟忘了是小郡主还是皇长孙。
  马皇后爽利地要解孩子的襁褓亲自探看,任胥不让, 微攒眉梢后退了一步。
  产婆脸色为难地跟上来,“皇后,是个小郡主。”
  果然是个丫头。
  马皇后失望地放下了手, 但任胥把话说得那么绝,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强拗了任胥的心意的。
  正待这时,产房里陆续又传来忙乱的声音,盛迟暮吃痛地咬紧了牙, 下身仿佛痛得没有了知觉,任胥听在耳中只觉脑中嗡一声,“怎么回事?”
  里头的产婆怪叫道:“回禀、回禀娘娘,还有一个!”
  马皇后也傻了,她是生过双胞胎的人,可是两个孩子都是第三胎,出来得顺利,中间没隔这么长时间,她不禁催促产婆进门,“快去!”
  还有一个闷在肚子里,过久了只怕憋得呼吸不畅,马皇后也跟着担忧不已,任胥抱着女儿呆呆站在远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门忽然大喊:“暮暮!”
  “我在外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奏了奇效,里头的声音都似是熄了,任胥焦急,将女儿让皇后抱着,一个人在门窗外踱来踱去,只听得“啪”一声,一只艳丽的石榴从梢头砸落,远处的熟烂了的柿子将地面砸得稀里哗啦,任胥负着手来来回回,晃得马皇后都一阵眼晕。
  “母后,”长宜苦着脸色道,“生孩子,都是这么痛的?”
  她还没嫁人,先怕了生产,听皇嫂那叫声,还有那盆盆鲜红的热水,任长宜发憷地盯着马皇后,一副怕了嫁人的少女态。
  马皇后无奈地笑。
  这时产房里头彻底没了声息,任胥心一紧,再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一脚踹开了房门,婆子们“啊哟”一声,都道受不得风,赶紧又将门阖上,马皇后只见另一个婆子喜笑颜开地抱着孩子出来,“皇后娘娘,是皇长孙,是皇长孙啊!”
  饶是早有预感,那一刻马皇后也忍不住道一声“阿弥陀佛”,总算是遂了心愿。
  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长宜惊奇地望着小侄子,两个孩子长得神似,就不知道长开了时,会像皇兄还是像皇嫂。
  任胥已经狼狈地跪在了盛迟暮的榻边,床褥凌乱,触目惊心的血怒放在她的身下,婆子们慌张地要收拾,任胥不让,紧紧握着盛迟暮的手都在颤抖,“暮暮,睁开眼睛,我来了。”
  “我来了,暮暮。”
  “银修在这里,听到了么?”
  盛迟暮面色惨白,宛如结着的一层晶莹的霜花,任胥惊恐地等着,可她阖上的眼帘却丝毫未动,他忍不住坐上床,作势要摇醒盛迟暮。
  产婆从身后走来,忙制止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
  任胥心乱如麻大失常态,产婆只道:“太子妃娘娘是力尽晕厥,老奴会些歧黄之术,看得出娘娘是先天体弱,要开方子徐徐调理,依奴之见,两年以内太子妃娘娘不宜再受孕了。”
  “本宫知道了。”任胥也怕了,让盛迟暮生产,对他何尝不是煎熬。
  “太子妃什么时候能醒?”
  产婆佝偻着腰回道,“这个,恐怕还得请太医来看。”
  任胥怒了,“那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将太医叫进来!”
  产婆被吼了,丝毫都不乱,她接生这么多年了,见识过无数新当爹的男人,太子殿下这算是轻的,她一板一眼地回禀:“殿下难道打算让太子妃如此见太医?”
  任胥一愣,只见盛迟暮衣不蔽体,下身更是未着片缕,脸颊一红,忙将盛迟暮抱了起来,“你们换了褥子。”
  “诺。”
  太子殿下俊脸涨红地在一旁候着,直至新的床褥被铺好,收拾妥当了,任胥才放下盛迟暮,替她盖上棉被,自己在坐在牙床旁,胡太医进门时,被任胥一记眼刀杀得瑟瑟发抖,恨不得冲上去为自己委屈辩解:老臣是不得已啊,那皇后娘娘逼问,老臣还能撒谎么?
  胡太医把完脉,才松了一口气,“太子妃娘娘只是脱力才至晕厥,但身子亏虚,产后还需药材调理才是。”
  任胥心底的一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恨不得一脚将胡太医从产房踹出去,胡太医出门后,皇后才又抱着孩子进门,“胥儿,你的儿子你都不看了?”
  任胥这才耳朵一动,儿子?
  能够堵住悠悠之口的人来了,任胥自然欢喜,马皇后这时已经抱了皇长孙过来,任胥看着藏蓝色彩绣苍兰白芷的襁褓里熟睡的小婴儿,又软又小的一只,忍俊不禁,薄唇微微一掠。
  马皇后将孩子报给他,叹道:“真是皇天保佑了,可算上天赐你一子,不然母后这心总悬着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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