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个带她进去的下人,才能证明她的清白。可是那下人是杜家的,又怎么会反水来帮她。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萧锦云困极了,那牢房里阴暗潮湿,可她靠在墙上竟不只觉就打起盹儿来。
迷迷糊糊的,她想到十三娘,或许十三娘能帮她说上话,可是也没有用,就算那县官不偏私,如今她也占了劣势。
那么这个案子该如何去破呢?
思绪十分混乱,搅在一起,像住了一锅粥,那粥上还冒着热气,“噗噗”地往外顶那盖子。
萧锦云走在那闷热的小巷里,小巷两边的房屋都很低矮,但是矮的很近,密密地,让人透不过气。
天上也万里无云,一丝风都没有,她朝最里面那宅子走去,站在门口,抬起了手。老旧的木质门,门环已经长了铜绿。
她抓住门环,轻扣了三下,里面就有人问:“谁呀?”
她说:“是我呀,锦云。”
里面的人开了门,是沈珩。可是他的手却捂在肩膀上,那里的衣裳已经湿透了,鲜红色的血不断在往外流。
萧锦云说:“我找方先生,他在家吗?”
沈珩说:“进来吧。”
萧锦云进去,沈珩关上门,转过头来,那张脸却忽然变成了陈礼州。
萧锦云猛然一惊,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大牢里,那大牢阴暗潮湿。但她额头和背心却都沁出了一层厚厚的汗珠。
已经秋凉的季节,衣裙底下的石板格外沁人。但萧锦云只觉得沉闷,这牢房里,跟那日去方先生家时,一样沉闷,闷得人透不过气。
牢门转角那里响起脚步声,还有人絮絮说话的声音。
“转过去,中间那间就是。”
“多谢官爷。”
那声音不大,但牢房格外安静,萧锦云轻易就听出,那是陈礼州的声音。片刻的失神,听到那脚步声已经走了过来。
果然是陈礼州,他的脚步停在那牢门外,看着她,眼里都是戏谑。
“你来干什么?”
陈礼州手里还拿了把折扇,附庸风雅,但折扇并没有打开,被他握在手里,一下一下像在敲打着节拍。
他笑:“我当然是来看你了,怎么样,这牢里的滋味好不好受?”
萧锦云知道,陈礼州这种人,计较不得,只闭上眼睛不跟他搭话。
又听他冷笑一声:“你这一张嘴的确是变得能说会道了,可你以为,这回还跟先前一样便宜?连杜老爷也要得罪,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前些日子王二壮到城里来找你,村里人竟都不知道,你在城里干起了这样的勾当。”
他一手握住牢门的铁栏,一边得意地笑:“不过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在这县城里上蹿下跳,还想陷害淑兰,我也不会特意来一趟,更不会知道,你竟连杜老爷也敢得罪。”
“现在倒好,你在这牢里,那奸夫呢?是不是他把你送到那楼里去的?也是,这人得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玩腻了自然也就扔了。早知这样,当初你还不如跟了我,或许我还跟我娘求一求,到时候给你个妾。”
第122章:牢里挑衅
“呸,痴心妄想!”
萧锦云听得陈礼州那话,气得只想撕烂他那张嘴巴,“别说是做妾,就是你明媒正娶把我抬进你们陈家,我也未必肯。”
“呸,明媒正娶,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陈礼州也不客气,忽然又笑,“我倒是差点忘了,你的确是大小姐,只可以萧家不认你这个大小姐。我可知道,你还有个妹妹,有个姨娘。只可惜现在姨娘已经是嫡母,妹妹也成了嫡女。萧家恐怕巴不得你死在外面才好,还小姐。”
萧家是萧锦云最不愿提起的,陈礼州偏偏说起来就停不了嘴,“你们家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你那老娘是难产死的,陈家嫡长女,可惜了,生你的时候萧家连个稳妥的接生婆也没去请,还是那陪嫁老丫鬟去求了你爹,才临时随随便便找了个婆子。哪知她运气不好,难产大出血,又正好遇上你那姨娘病重,大夫都去二房了,听说你老娘是流着血活活疼死的。”
“胡说,陈礼州,你给我滚,别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萧锦云只觉有一股血冲上脑袋,她知道陈礼州是故意来气她的,她也知道萧家的事跟她没有相干。
可是,这些话从陈礼州嘴里说出来,她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京都萧家,京都陈家,她的父亲,她的娘亲,可是她从来都没见过。她从前只听舅舅提起,说自己娘亲是难产死的。
后来萧家将她送到乡下,有避嫌之意,大概也有保护之意。
从前,她也曾这样相信过。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家却像早忘了这个女儿,除了年尾让人送些衣服过来,甚至从来没有一句对她的问候,没有一句关心。
这些年她在陈家过得怎样,似乎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所以她渐渐失望了,麻木了,没有见过的爹爹和娘亲,便只当是没有过吧。
可是陈礼州忽然提起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于是有些恼羞成怒:“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说这些不就是想气我,别白费功夫了。”
陈礼州冷哼一声,像是浑然不在意:“我犯得着为了气你编瞎话?不过,这些你不知道也正常,当年萧家派人来通知我爹去接你,的确给了我爹不少银子。不过我爹这人谨慎惯了,一大半的银子都让他拿起收买你们萧家的仆人,打听这事儿了。当年,他也是感念过你们陈家对他的恩情的。”
萧锦云不答话,撇过头去,冷肃着嗓子:“你说这些干什么,不管是陈家还是萧家,跟我都没关系,现在我跟你们家也划清了界限。你们每年拿着萧家送下来的东西,把我打得遍体鳞伤额时候,可没想起陈家对你们的恩情。”
陈礼州那话,要是放在几个月前,或许她就信了。可是如今她晓得了许多事,也看到了利益冲突的关键时候,舅舅是如何选择的。
或许当年也曾感念过,看在陈家对他的恩义,萧家给他钱的份上。可是后来,他们还拿着萧家送来的钱,就对她那样坏。
那些恩义便早已经没有了。
他们留着他,不是看在恩义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那些银子的面子上。
陈礼州却不以为耻,反而道:“难怪我娘说你是不知感恩的,你长到这么大,就只记得我们陈家对你不好,那对你好的时候呢?你要想想,当时要不是我爹好心把你抱回来,你还能有现在活的?”
“哼。”萧锦云对他所谓的好心嗤之以鼻,“你还能数出你们对我好的时候?”
“别管有没有,你就说,你是不是我家给养大的。”
陈礼州这般问,萧锦云便意识到,他今日来恐怖不只是来耀武扬威的。她闭上眼睛,只觉牢房那老旧的青铜挂灯里,仍有火苗在跳跃,一下一下,都在她的眼前。
见萧锦云不说话,陈礼州便不客气了,靠近那铁锁的栏杆,“锦云啊,做人就要懂得感恩,既然是我家把你养大的,这亲事……”
“你休想!”
萧锦云一口打断他,没想到陈礼州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忽然笑起来。
“你大老远从乡下来了这县城,就不怕家里没有个男人,你妹子被那王二壮欺负了去?”
陈礼州神色一怔,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上回她使的那个离间计还是起了作用的。如今王二壮没来找她,但肯定是缠上陈家了。
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狗咬狗萧锦云才觉得解气。
不过,王二壮是个鳏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不怕跟陈家闹。陈家却不同,陈礼州素日在镇上斗鸡走狗,陈德贵有时候也不在。
光凭陈淑兰跟陈王氏这两个女人,哪里是王二壮的对手。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陈礼州音量都抬高了,“我告诉你,今天我来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跟杜老爷已经说好了,王二壮那里,如果你肯嫁,我就让她高抬贵手,最多打一顿板子,到时候瘸了残了也有人要你。可若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等着把这官家的牢狱坐穿吧。”
萧锦云呵呵地笑起来,“你以为那杜老爷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联合起来害我,以为我就没办法了。”
轻“哼”一声:“我告诉你,王二壮我是绝不会嫁的,哪怕是坐牢也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你那妹子吧,别一不小心让王二壮给祸害的,到时候你是叫她妹子,还是叫婶儿呢?”
“你……好,你嘴硬,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除非你能杀了我!”萧锦云寸步不让,瞪着陈礼州,“不过,我猜你也不敢杀我,马上就要年尾了,我要是死了,到时候萧家送来的东西,你们可不一定拿的着。”
萧锦云不想也知道,陈家现在对她嚣张,恐怕是早忘了自己家里的钱财是哪里来的。她不会再回陈家去,就看到时候他们自己怎么去拿那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