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来挑事的,但也不是冲着宝香楼来的。男人来青楼么,不就是找个姑娘,找个乐子。
这宝香楼的账房既然是位姑娘,调侃几句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十三娘如果连这都周旋不好,跟客人翻了脸,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更何况,这几个人还不是单纯挑事。
还是咬定自己在这里丢了东西的。
陈礼州他们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么周旋着,说一些难听的话,但偏偏就是不出手。
他们知道,只要十三娘不出手,萧锦云就任他们拿捏。
上回娘和妹妹吃了这小妮子的大亏,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妮子到底变得有多厉害了。前些日子让她嚣张,不过是有那个不知底细的男人。
听杜老爷说,那个那人已经离开舟山县,现在他倒要看看,还有谁能给她撑腰。
十三娘关了门,萧锦云心里便有了些底。也不再急着跟那些人争辩,任由他们说那些难听的话。
有什么要紧呢?
房间里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听到了也无关紧要。
陈礼州原本以为,十三娘关上房门只是在维护宝香楼的脸面,到了这时,看到萧锦云越来越不在意的脸色,才知道,她维护的也是萧锦云的脸面。
桌上其他人也注意到萧锦云脸色的变化,先前还有些气愤,可现在却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们,任由他们说那些污蔑的话也无动于衷。
陈礼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锦云,心里有些没底了。
没了门外那些看客,也没了人配合,那些人也被萧锦云的眼神看得发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锦云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拍手走近一些,又俯下身捡起地上一块酒杯的碎片。看了看,目光猛然对上陈礼州。
“这些话是你说出来的,我偷了你陈家的东西被赶出家门,还跟人通奸,遭人耻笑。你不要以为,这里不是乡下,我就没有证据,没地方找人说理去。”
“是不是通奸,县衙那边可还留有案底呢。你们可以信口雌黄,可县太爷的板子不会信口雌黄。今儿我也不跟你们争辩,我们就上县衙去,让官老爷评评理,看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陈礼州的嘴动了动,立马截住他后面的话头,继续说下去:“要是到了县衙,可就不止这一件了。还有偷你们陈家东西的事,到底是谁贪了谁的,我说不清楚,京都萧家可说的清楚。你们不就是欺负我上不了京吗,欺负乡下人没见识吗?可县太爷那里,只要一封快马加急的信,就能把一切都问得清清楚楚,到时候我可还要告你们个污蔑之罪。”
萧锦云其实并不晓得《唐律》里有没有这个罪名,但是这个时候,她的气势不能弱。她已经笃定这件事是跟杜家有关系。
陈礼州虽然在乡下跋扈,可到了这县里却什么也不是,他敢在宝香楼来捣乱,背后必然是有人撑腰。
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既然有杜家的人,那么也就必然不是巧合。
方才她的确有些愤怒了,不过十三娘关上门后,她的情绪便渐渐冷静下来。陈礼州她不管,但是既然有杜家的人,事情也就简单了。
杜家和十三娘其实一样,有些本事,但却到底是生意人。那天杜老爷羞辱她的时候,十三娘就说了,他是生意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所以,这些人肯定会怕衙门,怕惹上官司。
至于陈礼州,也不过跟她一样,她依靠的事十三娘,陈礼州依靠的是杜家。现在陈礼州找了个这种方式,束缚了十三娘的手脚。
那她就要找个让杜家忌惮的方式,束缚杜家那些人的手脚。
剩下的就是她跟陈礼州的较量。
这个表哥萧锦云从心里就没看上他,虽然自小有些心计,不过大事上却还是草包。
听萧锦云提到“污蔑之罪”,桌上的几个人果真就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集中在陈礼州身上。
他们跟着陈礼州来,就算不清楚那些事,但听到萧锦云说得有理有据,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萧锦云就怕他们不忌惮,沉肃了脸,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说:“污蔑可是大罪,是要反坐的。不说别的,光是一个通奸的罪,反坐下来,你们这一桌子都得流放。”
她看着桌上几个人的神色,除了陈礼州,其他几个显然都有些慌了神。
想来便都是杜家的人。
但陈礼州也不傻,接过萧锦云的话:“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你说流放就流放?你有没有把衙门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咱的县官老爷放在眼里?你再厉害,还能把这舟山县翻过去?你当你真能把杜家也比下去?”
陈礼州抬出杜家,无非是给那几个人涨涨志气,当然也是给萧锦云提个醒。在这舟山县,哪怕是县官老爷,也得给杜家三分薄面。
衙门打官司,岂是那么容易说赢就赢的?
萧锦云就等着这话呢,看向十三娘,笑:“我说呢,原来是杜老爷让你们来针对宝香楼的。”
十三娘也十分配合,端起架势一拍桌子,“好啊好啊,原来这事儿还跟杜老爷有关系。那我可要去问问他了,我们宝香楼开门做生意,杜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井水不犯河水,他这么毁坏我名声,断我财路,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18章:遭人设计
陈礼州没想到,萧锦云会把话头忽然引到杜家那边,那几个杜家的下人更没想到,会把自家老爷也牵扯出来。
就算萧锦云他们不怕,但十三娘是什么人他们却不是不晓得。现在十三娘已经放了话,他们自然要忌惮几分。
陈礼州旁边那人尴尬地站起来,“十三娘,你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也不是来与你为难的。可是丢东西的事……”
“丢东子?”十三娘的声音变得刻薄而尖利,“先前你们说丢东西,我还真信了,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还想请衙门来评评理。我知道杜老爷在这舟山县能说上话,哪怕是衙门也要给几分脸,但我十三娘也不是吃素的,那衙门的县太爷,光是他杜老爷认识吗?我不要谁偏袒,但是非对错,我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这事儿,的确是……”
那人也还算有几分头脑,便咬定这事儿不松口。到了这种时候,要占住理,也只能抵死不认了。
只要抵死不认,谁也拿他没办法,就算上了衙门,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也还是这么说。
十三娘找不出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
十三娘看出这些人是想耍赖了,这事儿她也想要个交待,可是先前进来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这些人不闹事反而用这种方法,就是料定了她也没法子。
十三娘拧眉,看向萧锦云。
萧锦云明白,到底这祸还是因自己而起。
十三娘也没法子,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手里握着那酒杯的随便,握得发热,大概是方才太用力,没察觉手心被割出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血水混合着汗水,还是滋滋地往外冒出来。
她吓了一跳,但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走到那些人面前,那些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怔怔地看着她,萧锦云忽然把碎片塞进方才说话那人手里。
那人不解其中之意,慌忙想要抽回手,那碎片就落在地上,但萧锦云也忽然倒在地上,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那人跟本没闹明白,萧锦云这唱的是哪出,张皇地往后推了两步,“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你给我闭嘴!”
萧锦云继续喊,还摊开自己的手心:“对啊,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那碎片是从你手里掉下去的,割伤了我的手,你们来找麻烦,欺负我们弱女子。”
她指着在屋内站成一排的几位姑娘,“那位姑娘脸上有伤,当时屋里又只有你们几个,到时候一对比手印就知道是谁。殴人见伤,是要入刑的。”
“还有我这手上的血,殴人见血,更是罪加一等。既然你们要算账,那我们就去衙门算清楚。”
“可是我们的确在这里掉了……”
“是不是掉在这里,或者说是不是掉了,谁说得清楚。”萧锦云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说是这些姑娘拿了你们的东西,那就拿出证据来啊,衙门是讲证据的。这些姑娘都还没出过门,到时候到了衙门就搜身,看看是不是这些姑娘拿了,自然就真想大白了。”
“那……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包庇,万一路上做什么手脚……”
“那行,不管我们做不做手脚,你们丢了什么东西,总该是清楚的吧。到时候就单独把你们分开送到衙门,分开询问,看你们说的一不一致。”
见那人张嘴,连忙打断他,“你也别现在就说,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说出来就是做贼心虚了。”
“可……可是打你的事,也是你诬陷我的,到时候你污蔑也要连坐。”
那人的反应倒是快,但萧锦云却不怕,“你说我污蔑就是污蔑了,你们有这么多人证,我这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