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位落地的秀才,后来对科举绝望了,就到了这乡下教书。萧锦云常去私塾偷偷听课,时间长了先生也就认识了她。
知道她想认字,喜欢读书,便抽出时间亲自教她,给她挑书看。
萧锦云在读书方面倒真有些天赋,加上自己也刻苦,先生便对她喜欢得紧。后来连自己的书房也对她开放了,她想看什么书,便让她自己进去挑。
萧锦云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哪怕是被舅娘发现了,挨了打,也会好好护住那些书。
舅娘还恶狠狠地瞪着她,表姐在旁边一副看好戏随时准备添油加醋的模样。表哥倒是对她表现出十足的关心,只是,那目光看过来却让她忍不住浑身一个战栗。
表哥蹲下身,手抚摸在黑虎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上,目光却一刻没从萧锦云脸色挪开。只听他开口道:“一双鞋而已,娘何必这么斤斤计较。既然表妹都说了,今天是来接菜种的,娘便给她菜种就是了。”
舅娘陈王氏当然不乐意,可瞧见自己儿子看那小蹄子的眼神,再想起最近那桩棘手的事,心念一动。
“既然你表哥都开口求情了,我也不能不给。不过,我们陈家怎么对你好,你表哥怎么对你好,你可得记住这份恩情。”
顿了顿,面上扯出一抹笑来:“行了,你先回去吧,菜种我一会儿给你表哥,让他亲自给你送来的。”
第4章不怀好意
萧锦云回到自己的住处仍心神不安,总觉得舅娘方才那话里没安什么好心。舅舅不在家,她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能拿到菜种,却没先到舅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萧锦云想不出舅娘的用心,倒是方才舅娘说,让表哥给她送菜种,弄得她一下午都心神不宁。
表哥是什么样的德行,别人不晓得,她还不晓得吗?
他每回看萧锦云的眼神,都看得她心里没来由发紧。若舅妈真让他给自己送菜种过来……
萧锦云心里忐忑,便晚饭也不想去做了。只心绪不安地想着,若一会儿真是表哥送菜种来了,要想什么对策早早打发他走才好。
一直想到日落西山,没想出什么好对策,表哥却也一直没来。
萧锦云心里松了口气,大约舅娘只是为了打发她走,随口那么一说。
倒是下午她在那院子下听到的那些话才最可疑,萧锦云没听太明白,只听他们说招惹什么疯子,高官、衙门的。
她想着往灶房走去,这些几日舅娘把她赶出来,没人打骂,她也就过得懒散了。她平素就不爱出门,现在越发只躲在屋里看书。
前两天舅舅请来建灶房那几个人还笑她,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看这么多书,当心日后没人敢娶回去了。
这些打趣的话,萧锦云也不过笑笑就过去了。
可今晚上,她正在灶房做饭的时候,却听外面响起砰砰的拍门声。灶房安了简陋的窗,用一根木头棒子支着,萧锦云往外头一瞧,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会儿,会有谁来敲她的门呢?
她正疑惑,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锦云,开门呀,我是表哥。”
表哥!
萧锦云心里咯噔一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慌忙拿手在围腰上擦了擦,问:“表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萧锦云的声音,外面那声音像是缓和了些,答:“我给你送菜种来呀,你忘了,今天下午你来要的。”
表哥这会儿对她可客气着,萧锦云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身体却并不动,只道:“表哥放外面吧,我明早出来拿,太晚了,表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外面的声音又有了一些不耐烦:“你拿进去吧,外面天凉,菜种冻坏了。”
这月正是三月打头,春寒还正料峭着,萧锦云倒不知道会不会冻坏菜种,可她却晓得,今晚决不能让表哥进来。
可听不到她的回应,表哥在外头便焦急起来,音量也提高了许多,喊:“锦云,你快开门,你想冻死表哥呀!”
他这么喊,外面那条黑虎就配合着叫起来,叫得萧锦云浑身一个战栗。
外面的敲门声越响了,表哥的声音里有了怒意,对着门喊:“萧锦云,你快给我开门,这房子让你住着,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萧锦云……”
黑虎也在外面急得跳,龇牙咧嘴,学着表哥的样子。
萧锦云知道,今晚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他的双手还在围裙上反复摩擦,已经摩擦地泛红,嘴里喊着:“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脚下却只团团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目光在这灶房里打量,忽瞧见门边那个馊水桶,计上心来。
萧锦云去开门的时候,陈礼州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见门终于拉开一条缝,一脚就踹过来,险些把萧锦云踹倒在地。
萧锦云撑着桌边站稳,就见陈礼州从里面把门栓栓上了。他朝她走来,萧锦云顺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当然不是要打人。
只恭恭敬敬给他倒了杯水:“表哥,喝口水吧。”
握着茶壶柄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她努力抑制着,倒了大半杯,推到陈礼州面前,假意挤出两分笑意,“表哥,喝水。”
陈礼州斜着眼睛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下,手靠在桌上,手指夹住茶杯却并不动,只看着萧锦云。
眼睛里原本有的愤怒,也渐渐变成了别的神色,像是打量,又像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萧锦云最怕的,便是他这样的眼神。
她垂下头,目光正落在陈礼州手中的菜种上。陈礼州也瞧着她的目光,将那菜种拿在手里掂了掂,得意一笑。
“小表妹儿呀,表哥为了给你要这菜种,可花了不少功夫,现在又冒着寒风亲自给你送来,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萧锦云讪讪,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快点撵走这个瘟神。
可是黑虎就在桌边,仰头望着她,那眼神跟表哥可真像,虎视眈眈,不怀好意。萧锦云起身要往灶房走,“表哥先坐着,锅里还炖着菜,我去看看别炖糊了。”
她原本只是找借口避开那一人一狗的目光,却没想陈礼州也站起来,跟着她走到灶房门口:“哟,小表妹儿做的什么呢,能让表哥瞧瞧不?”
说着走进灶房,灶房本来就不大,萧锦云拿着锅铲,双腿紧绷。装模作样地从锅里沾了点菜汤尝味道,却没想陈礼州走到她身侧,忽然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萧锦云惊叫一声,锅铲掉到灶台上,“咣当”一声又掉到地上,大声问:“表哥,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要扯开陈礼州那双手,他却把她抱得更紧:“我想干什么,小表妹儿,你说我想干什么?”
他的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萧锦云使出了全身力气挣脱他,还没跑到灶房门口,却见那条黑油油的狗堵在外面,绿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萧锦云的脚步刹住,陈礼州便从后面追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小表妹儿,你还是从了我吧,你要是从了我,明儿我就带你上镇里,吃香的喝辣的。小表妹儿,你看怎么样啊?”
陈礼州把她抱住,手在她的腰上游走,大概没料到萧锦云敢反抗得那么激烈,一不小心被她踢中了裆部。
瞬间的疼痛传来,陈礼州捂着裤裆“哇哇”乱叫,这下,他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第5章:神秘男人
陈礼州大喊一声:“黑虎!”
吓得萧锦云浑身一个激灵,以为他要纵狗咬人。黑虎在门外龇牙咧嘴已经蓄势待发了,却没想陈礼州只看了看门口:“去,给我到大门口好好守着。”
黑虎本来已经欢快地要扑过来了,听到这个吩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睁大眼睛看着陈礼州。
陈礼州又喝了一声:“去啊!”
黑虎才不甘心地呜咽一声,灰溜溜地往门口走去。
萧锦云看准机会,趁陈礼州和黑虎都没注意,拔腿就往房间跑。陈礼州一愣神的功夫,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萧锦云使劲一拉,“滋啦”一声,衣袖就被扯成了两半。萧锦云顾不得,一口气跑回房间,陈礼州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痛了,抓起衣袖在鼻尖嗅了嗅,才追过去。
萧锦云要关门,被他一把抵住,她使劲往外推,同时抬头看了看地上。陈礼州没瞧见那个细小的动作,猛地往前撞。
萧锦云退开,门楣上那桶泔水正好倒下来,淋了陈礼州一身,畅快淋漓。
那木桶还扣在陈礼州的脑袋上,萧锦云已经看准时机一把抵上了门。
事情闹到这一步,她晓得陈礼州已经不会轻易放过她。现在他们之间就隔了一扇门,不过延缓一时,若陈礼州果真想进来,又怎拦得住他。
萧锦云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为今之计,只有从窗户跳出去了。
只是,这一跳陈礼州今晚的亏就白吃了。以舅娘和陈礼州的性子,这回定然不会轻易绕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