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舅舅,舅舅拧着眉,却只挪开目光,装作没有看到。
这时陈礼州也站出来,装模作样道:“锦云,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竟然为了维护一个奸夫,这么坑害自己的家人。你先前冤枉我也就罢了,没想到连爹娘的养老钱都不放过,你说……”
陈礼州指着萧锦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这样让他们多心寒,这种事连牲口都做不出来。”
陈礼州倒真是有几分聪明的,他这话不仅把矛盾又推回到萧锦云身上,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门口的人又议论开了:“这姑娘自小就是在陈家长大,却没想到现在竟为了个外人……到底不是一个姓,咋养都养不熟。”
“谁说不是呢,这是谁遇到都教人心寒呢”
“是啊,你看陈家那当家的,一句话都没说,不晓得是有多心寒。”
萧锦云的目光不经意又看过舅舅,那些话他分明是听到了,可是只当做没听到一般,低头拿烟枪在地上敲了敲。
陈王氏和陈礼州一唱一和,萧锦云本就处了劣势,加上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清单,这下就更被堵得无话可说。
正不晓得怎么办的时候,沈珩却从她身后走上前,仍是不疾不徐的动作。语气平静:“到底是不是冤枉,锦云说了不算,陈家的一面之词也未必就当得真。要弄清楚这事儿,倒不如去请萧家的人来问问。”
沈珩的目光看向里正:“至于大家口口声声说的通奸,我虽不敢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但是玷污一个小姐清白的事,也实在做不出来。这事儿我原本是不打算计较的,可现在看来,有人非把这事儿栽赃到锦云头上,我也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了。”
他看向萧锦云,萧锦云微微一愣,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对她改了称呼。
锦云、锦云……
这两个字在萧锦云脑中不断回放,她的脸也禁不住地红了起来。
沈珩的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却安静下来,连里正也是顿了下,才开口问:“既然你说你们不是通奸,那就拿出证据证明给大家看,口说无凭。”
里正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指着他们,萧锦云脑袋一热,提高了嗓门:“里正大人说得好,口说无凭,那凭什么陈家的人说我通奸,我就是通奸呢?”
里正微微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却碍于村民都在场,没有多说,只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跟一个男人在这屋里,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什么?”
萧锦云的气血冲上脑袋:“我为自己说话就是狡辩?你们看到沈公子在屋里照顾我,看到我们坐什么苟且之事了吗,衣衫不整,我还是说是陈礼州给我扯坏的,你们怎么不听呢?”
萧锦云这话说得不明智,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她衣衫不整是事实,不管是怎么回事儿,总归传出去她这个姑娘的名声都不好听。
可是萧锦云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这些人想看热闹,恨不能把事情闹大。不仅要冤枉她,还巴不得把沈珩也牵扯进来。
虽然他们也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萧锦云越想越气,音量也提高了,“这么多年,我在陈家是怎么过来的,做饭、洗衣、挑水、砍柴,只要有点眼力的,我不信没看到。可是我落难的时候,谁来管过我,我长这么大,吃你们谁一口饭,喝你们谁一口水了,现在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来评判我?”
萧锦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其实说完这些话,她自己也有些愣住了。这么多年,原来她的心里早已积满了怨气。
只是那时她还小,要靠着陈家,便只得忍气吞声。若果不是这次陈礼州和陈王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都不晓得,原来自己也是会耍泼的。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萧锦云会说出这种话,愣了下又在门外开始窃窃私语。周婶儿的声音最大,带着一股尖酸刻薄。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想要招人待见,我看陈家这些年做得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晓得咋偏偏就养了个白眼儿狼。”
萧锦云握紧拳头,一眼瞪过去:“我还敬你一声婶子才好好跟你说话,但你无凭无据说我白眼儿狼,我就是不认。我再白眼儿狼,还能看着自己丈夫活生生疼死也不肯给他出钱请大夫?”
“还有你那个有出息的女儿,咋嫁出去这么久,也不回来看你呢?你要真是闲得慌,就好好管管自己家里的事,别啥事都跟着掺和!”
“你……你这丫头……”周婶儿被她气得鼓起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些事,萧锦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还是听自己舅娘在背后嚼舌头跟着的时候说的。原先她还同情她,可现在才晓得,有些人自己有了伤疤,就恨不能把所有人的伤疤都揭开。
自己过得不好,就恨不能别人比她过得还不好。
第29章:污蔑之罪
周婶儿不晓得从哪里捡起一个掏火棍,三步两步就要冲到萧锦云面前,但是被身边的人拦住。
“周婶儿,你冷静点。”
“就是,犯不着动气,这还是个姑娘家呢,就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
周围的人都转来指责萧锦云,萧锦云也气,可是晓得跟这些人辩驳不通的。
这时又听人说:“我听说,她娘是在生她的时候死的,后来家里也不肯养,才把她送这里来的。你说她家人也是,这么个克星,自己不养就拿来祸害别人。”
说话那人平时跟周婶儿走得近,东加长西家短的也没少口舌。
陈王氏斜着眼睛睥她一眼:“可不是,也就是我们家才肯收养她,剩下换了谁,你看愿意搭理她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呢。”
萧锦云握紧了拳头,也不理会陈王氏,却把目光直直看向周婶儿身边那个人,“我克星怎么了,克着你什么了,我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克死你家什么人了吗?”
那些污蔑的话,萧锦云都能听得下去,可是她也不是什么罪名都承担的。这些人欺软怕硬,要是任由他们胡说,还不知道要扯出多少事端来。
可这些话却听得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被骂的那个人更是忍不住,夺过周婶儿手里的掏火棍就要来打她。
前些年萧锦云在陈家就没少挨陈王氏的打,憋屈了多少年,这会儿又正是气头上,哪里肯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便抓住那人的棍棒,要跟她拼了。
可是陈王氏却一把上了抱住她,“锦云,她可是你婶儿,你不能这么大逆不道。”
话说得好听,陈王氏那两只粗壮的手却死死钳住萧锦云。萧锦云挣扎不脱,手上使不出力,便被那掏火棍生生打在身上。
她疼得叫起来,“放开我,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但陈王氏却抱得更紧。
上来帮忙的人也并不去拉打人的人,都跑来把她按住。
里正也在旁边,喊了几声住手,却并不让人上来拉架。
萧锦云肩上背上挨了几棍子,不知道是谁扯住了她的手,眼见那棍子就要从她手上落下来。她慌了,大叫:“舅舅,舅舅救我!”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那棍子的力道,若是下来,必然那条手就断了。
“别打了,都给我停下来!”
她听到陈德贵的声音,带着恼怒,可是已经迟了,眼看着那棍子就要落下来了。
她闭上眼,半晌没有疼痛,周围却安静了下来。
睁开眼,是沈珩把棍子握在了手里,“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口口声声都是她的长辈,我倒还是第一次见有长辈这样对晚辈的。”
“她活该!”
打人那个妇人愣了下,狠狠“呸”了一口:“自己不要脸偷了人,不知道错就算了,还敢这么嚣张,简直是没脸没皮了。”
又转头看里正,换了副眼泪汪汪的样子:“里正大人,这可是您看到的,您可要给我们做主,瞧她那一副贱样,咱清河村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
周婶儿也掺和:“就是,您也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这种人现在就能偷人,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沈珩也不跟她们争辩,只将目光挪向陈德贵:“陈先生也觉得锦云是活该?”轻轻一笑,“这事儿我既然牵扯进来了,也就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有人存心要污蔑我跟锦云,那咱就衙门去走一趟。这大唐还是有王法的,到时候看衙门怎么判怎么说。”
停了停,又继续:“没关系,大家都可以去做个证,既然都看到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若到时候事情真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没法抵赖,但若查出来我们没有做过,恐怕几年的牢狱之灾众位也是免不了的。”
沈珩说着话的时候,不大像一位公子,倒更像是一个痞子。萧锦云第一次觉得沈珩像个痞子,却偏偏又觉得他是一个修养良好的痞子。
从前江先生就告诉过她,对付坏人,你就得拿住他的痛处,比他还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