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有一次,她被他抓到时,就住过这个帐篷。
帐篷的外面,裹着一层层厚厚的巨型羊毛毡防寒,实则里面,还有一层防火防雨的琉璃。
防着她纵火报信。
凤红羽扯了下唇角,心中冷冷一笑,在荷影地搀扶下,下了马,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人,生活用具十全的齐全,中间的空地上,生着火堆,火堆上架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铜壶。一侧的垫子上,铺着厚厚的褥子。
火堆生得很旺,帐篷里,暖烘烘的。
“这个单于烈,还有点人性,知道让人生堆火。”荷影扶着凤红羽,坐到了火堆旁。
一旁的木头架子上,放着盛了清水的铜盆,铜盆边,搭着块乳白色的新布巾。
荷影取了火堆上的铜壶,倒了些热水到盆里,拧了手巾把子给凤红羽擦手。
凤红羽未说话,接过去,擦净了脸和手,又递还给她。
凤红羽神色冷峻沉默不语的样子,很少见,荷影放回手巾,在凤红羽的面前蹲下来,“小姐,对不起,是奴婢害了你。”
想到两人如今的处境,有大半的原因是因她而起,荷影内疚极了。
凤红羽正在想事情,闻言,抬眸看她。
“荷影。”她道,“这话不要再讲,你知道错了,就马上改。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怎样离开这里!我们不能被单于烈拿来做诱饵,而威胁王爷的大业!”
“……”
“我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一是,担心你单独离开,单于烈会怀疑你去报信,而杀了你。二是,我现在的身子情况,需要一个自己人跟随在我身边。这孩子对于我来说,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
“你不仅是我的侍女,也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你明白吗?你自怨自艾,于事无补!”
当她得知荷影将她的事情,全都告诉冷剑时,她是生气的,一同长的侍女,怎么会这么做?
这么不分事非?
冷剑就算是变好了,也只是外人,能当一家人看待吗?
荷影抹了把泪,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帐篷的门帘子忽然被撩起,单于烈走了进来。
荷影下意识地挪到凤红羽的跟前,一脸警觉地盯着单于烈。
单于烈眯了下眼,坐在凤红羽的面前,“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你的侍女可以离开了。”
凤红羽淡淡说道,“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单独的话?她是我的侍女,也是我的姐妹,我离不开她。”
“如果她死了,你就可以死心地留在这里了,是不是?”单于烈忽然出手,两根手指如铁钳,钳住了荷影的脖子。
无法呼吸,荷影的脸色变得青紫起来。
“单于烈!”凤红羽大怒,“不要让我瞧不起你!你除了威胁我身边人要挟我,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是男人的话,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不要像小家子出身的女人一样,只会耍卑鄙手段!”
“怎么?生气了?那就乖乖的听话!”单于烈扬眉一笑。
他忽然放开荷影,从袖中取了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他的动作很慢,一根一根手指的擦,然后,将帕子随手一丢,扔进了火堆里。
火堆里的火,忽然腾高了几分,但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单于烈的脾气,凤红羽太了解了,他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人,而且,是当着她的面。
砍头,斩断胳膊腿,几乎是眨也不眨一下眼。
有一次,他就这么拉来一个人,在她面前一刀一刀的砍死,只为了来吓唬她。
她现在还离不开荷影,荷影不能死。
“你先在外面候着吧。”凤红羽看向荷影说道。
“小姐……”荷影有些犹豫。
“下去。”凤红羽道。
荷影咬了咬唇,只得退到了外头,但她不敢走太远,就站在帐篷外候着。
帐篷里。
凤红羽坐正了身子,拢了拢披风,冷冷说道,“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第三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本小姐洗耳恭听!”
单于烈往她面前挪近几步,盘腿坐着。他往她脸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比半年前,长胖了。”
凤红羽惊得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不是胖了,她是怀孕了!
好在现在是冬天,宽大的披风罩着她的身子,看不出凸起的肚子。
虽然她最近吃得不多,但脸上还是长了不少肉,瓜子脸,成了鹅蛋脸。
她坐着不敢动了,一脸警觉看着单于烈。
“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紧张什么?”他忽然一笑,一双眼眸,看不出情绪地看着她,“我低估了慕容墨的狡诈!也低估了你的冷情。”
凤红羽不作声,只眯着眼盯着他。
他勾了下唇,从软榻旁,取出一个棋盘并两盒棋子出来,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棋子,“陪我下棋。”
凤红羽微愣,下棋?
想走,一时是走不掉的,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好了。也只是下下棋而已……
按着老规矩,她将装有白子的棋盒拿到了自己一旁。
两人便这么一来一往地走起棋来,但显然,都存着心思,走得很慢,凤红羽很快就输了两子。
“我没有想到,你会用抢亲的法子,瞒过我,跟慕容墨成亲了。”他忽然开口,“司空睿,是你的人?你们唱了一出双簧,骗了所有人!”
他抬眸看她。
凤红羽未抬头,捏了枚棋子,随意地放下,“我是演给承德帝看的,他一直不喜欢我们凤家跟容王府走得太近,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好出此下策。”
“那么,太子府的纵火一事,也是你的计谋咯?来个死遁,只为瞒过我?”他声音冷冷问道,显然,对于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凤红羽不置可否。
也是,太子将容王妃抓去,囚禁在府里,还纵容小妾烧死了。太子难逃其责,被百官一起弹劾了。加上其他人的落井下石。单于烈这个假赵元恒,便因此丢了太子位。
太子位一丢,他想得赵国江山,只得另寻他路,而且,会难上很多!
就比如现在,他只能抓了她来威胁慕容墨,因为他的手里,已经没有筹码了。
凤红羽抬眸看他,冷冷说道,“难道,我要在太子府里,坐等那宁奉仪将我烧死不成?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却任由其他女人欺负我,算什么好?”
“……”
说到过去的事,凤红羽索性说开来,“凤二夫人,九福,秀菊!这些都是你的人,还有那陈文昌父子,也是你的人!钟淮安和他的儿女,也是你的人!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惜在我周围布下棋子,我险些死在他们的手里!”
“……”
“这便是所谓的好吗?说出来,也不怕世人笑话你?”
前世,要不是九福下毒害得她鼻子失灵,她怎会在和亲路上被柳清雅算计丢命?死得那么的窝囊?
算来算去,单于烈才是她最大的仇人!
因为他的自私,害死了她!
面对凤红羽的咄咄逼人,单于烈没有自责,反而愠道,“你要是配合一点,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凤红羽怒得丢下棋子,大声地冷笑起来,“我莫名其妙的被人害,还怪我不配合你?你当我是什么?奴隶?玩偶?”
单于烈平复了下心情,看向她,“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安排,我保你一世平平安安。将来,这北燕,赵国,甚至是西秦西凉,都会是我的,我许你皇后位!”
凤红羽更笑了,“平平安安?皇后位?当然了,一个失了灵魂的白痴,远比一个有着思想的人,要活得长久!你是要我活得像白痴,像动物?不可能!我更不稀罕你的皇后位!”
“凤红羽!”单于烈忽然怒道,几个字,从单于烈的牙缝里吐出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凤红羽拂袖,扭过身去,“烈王若只是想找个人陪着下棋,请便。要是来给我说教,我看你还是算了,你我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条道上!”
单于烈看他一眼,“好,下棋!”
他接着走棋。
他居然赖着不走了?凤红羽无法,只好跟随。
“金陵的云枫,是慕容墨的人?”单于烈忽然说道。
凤红羽不置可否,未说话。
“不回答,那便是了!十一年前,我便找上了云枫,没想到,他被慕容墨收买了!”
凤红羽笑,“云枫是我大嫂继祖母的侄子,算来,是大嫂的小叔,他不帮你,是理!你反而怪慕容墨收买他,未免好笑!他用得着收买吗?”
“还有郑凌风,是你的人,还是慕容墨的人?”
凤红羽看了他一眼,“他是我爷爷认的义孙,是我凤家的人!”
“那么,你跟他的那所谓的势不两立的话,全是骗人的?”
“烈王,这叫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