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里的钟奉侍过来,”她气急败坏,“说凤主的母家弟弟后天要进宫,叫现在就开始准备。”
“什么?”这回,曹琏是真呆了,“不是说还有五天吗,怎么变成后天了?”
“谁知道啊!”报信的女人伸手扯了她的袖子,“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既然都说了是后天,那就准备起来。”曹琏挺不当回事,“不够的明天去补进来就是了。”
就是民间百姓也不是掐着饭量去买菜,何况宫里?指不定皇帝什么时候就要赐宴,所以尚食局里一般食材都会多备些,碰上眼下这种事忙乱是一定的,但还不至于乱套。
“我哪里是急这个?”圆脸女人跺脚,“钟奉侍说要从准备好的东西挑一些挪到后日用!那可是准备给‘后头’明天宴请安郡王君的东西,真要挪了……”
曹琏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匆忙朝御厨那里而去。
一般三省六部里的三省,指的是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而宫内其实还有个“内三省”,分别为秘书、内侍和殿中三省。其中殿中省分为六局,尚衣、尚食、尚药、尚舍、尚乘和尚撵。其实不用解释,看名字也知道就是专门服侍皇帝一家子吃穿住用的衙门。
曹琏的屋子就在厨房附近,不过一会功夫就到。
她才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平时嘈杂无比的厨房竟是死一般的安静。当中立着一个眼生的中年男人,与他对峙着的是尚食局的另外一个奉御,姓方。
曹琏瞧着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不管认不认识,先拱手一礼,“钟奉侍安好。今日来,可是凤主有什么吩咐?”
中年男人斜着眼瞟了他,目光定在她嘴角一会,然后就冷笑一声:“今日果然大开眼界,尚食局统共两个奉御,一个在厨房里称王称霸,连凤主都不放在眼里,另一个就监守自盗,躲在自己屋里偷吃。”
这句话说出来,周围顿时一片轻哗,企图打圆场的曹琏也有些脸上挂不住。
“钟奉侍慎言。”曹琏声音微沉。
“慎言?”钟奉侍冷笑一声,也不再与曹琏搭话,直接就走到石台边。
石台上有一只宰杀干净的羊,旁边有只大碗里放着姜、盐、花椒等物,显然立在台边的那人正要涂抹腌料。
曹琏瞧那钟奉侍朝那羊走去正有些不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抄起一把菜刀就朝羊的脖子那里切下去,再插两刀就取下一截颈骨来。
“后日凤主赐宴若用的不是这只羊,”他环视四周,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地都给我小心着。”
曹琏心里“咯噔”一下。
瞧这手法,显然是做惯了菜的。
栖梧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刀法这么好的宫侍?
“你——”方奉御勃然大怒,“你说要就要?明天王子的宴席要怎么办?”
“尊卑不分的东西!”钟奉侍一脸鄙夷,朝方奉御面前的地上啐了口,“给点银子就连姓什么都……”
曹琏脸色一变,“钟奉侍!”
姓钟的宫侍虽然住了口,看着曹琏的眼神却依旧不屑。
“陛下微时下官就侍奉左右,自忖在凤主面前也说得上话。”曹琏说,“钟奉侍再说下去,下官拼着责罚,也要请陛下来评评理。”
钟奉侍面色微变,他阴晴不定地看看曹琏又看看方奉御,不过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原地站了会扬长而去。
只是他虽走了,偌大厨房却依旧无人说话,更加没人干活。曹琏自己也是气得不行,却到底不能再火上浇油,深呼吸了几回,她先扬声道:“都别愣着了。”然后才回头去与方奉御说话,“方奉御,刚才那是……”
“谁知道哪来的家伙。”方奉御尤自愤愤,“莫名其妙地过来,就在厨房里东逛西逛,一会说这个不好,一会说那个不合规矩。”
曹琏一抿唇。
连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也不高兴了,何况人家在这个厨房里待了几十年的人?
“只是前头还只是阴阳怪气,只是正巧叫他看见刘丫头要把奶豆腐送出去,这才吵闹起来。”方奉御说着说着,嗓门又大起来,“这又不是宫中分例,范贵君自己出的银子,凭什么给他拿去?”
奶豆腐……
曹琏听她说这个,心里一紧。
三皇女李璋打从生下来就比她同胞哥哥弱些。御医说牛乳养人,范贵君就费尽心血找来各种食谱,总算寻到一道三皇女爱吃的奶豆腐。于是自己花了银子从宫外叫人每日送牛乳过来,千叮万嘱日日不能断的。尚食局的人就算不看在他一片慈父心肠,也看在那三不五时就有的茶钱份上,对他那里向来十分尽心。
范贵君倒是吩咐过多备些,可不论凤太后或者凤后都不喜牛乳里那股子腥膻,所以尚食局这里除了会为四皇女留一份之外,通常也不会多备。
“他……把奶豆腐拿去了?”曹琏声音有点发虚。
范贵君他……
平时瞧着软甜好性,真要惹毛了他,满宫上下敢轻攫其锋的大概也只有一个。如今谁不说那位都怀上第二胎的“客人”至今没个名分,就是因为范贵君不许?
“叫他打翻了。”方奉御到底同僚多年,显然知道曹琏在想什么,不由苦笑一下,“所以我才跟他争了几句。”
曹琏也跟着苦笑一下,“我这就去跟范贵君认个错,说今天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奶豆腐?”
“这么多人,你觉得这消息能捂得住?照实说吧。”方奉御四下扫了眼叹了口气,拿手抹了把脸,眼睛又朝羊看去,“这羊,还能弄得到吗?”
曹琏也跟着看去,又添一层愁烦。
烤全羊是礼敬客人的大菜。弄个断脖子羊,是在向安郡王君暗示当今皇帝想砍了她们全家吗?
“就算弄得来,现在这都什么钟点了?”曹琏说,“宫门下钥之前,不当班的人都是要出去的。”
“那……要怎么办?”
“这个,我也去求一求范贵君吧?”曹琏肩膀微垮,“他或许能有办法。”
第350章 帐中劝郡君
策马奔驰的痛快……
“郡君请小心。”
他钻出轿子的瞬间,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是永远,都无法被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人所理解的。
“有劳。”他微微笑着,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以郡王君之身也必须要道谢,而并非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轿妇而已。
“郡君请。”
所以再奢华的郡王府,再令人艳羡的郡君之位,对喜欢纵马飞奔的孩子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座牢笼而已。
“难得郡君得闲,王子可是盼您来好久了。”
这瞎话说得,还真亏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如今郡王身上不自在,我也不好轻易离了她。”他笑,应得轻松自在,“不过王子下的帖可是个稀罕物,我也正好偷个懒,过来散散。”
都“失心疯”了,可不是“不自在”吗?而他……
睿成皇帝亲封贵君之女的正君,曾经整个帝京再无他不可去之处。可如今就连出个府门,也都是难上加难的事。若非这回多西珲下帖子请,他上回出门……
对了,还是替先帝哭丧的时候。
“噼啪”。
微风过处,送来一股烟熏火燎的炭灰味,以及……
他循着香味看去。
一整只羊被铁丝缚在烤架上。羊皮在火舌的舔舐下已经焦黑,但是随着宫侍的拨动,里头散去一股浓郁的肉香来。
就像……
幼年时,他带着牙牙学语的妹妹偷了家里的肉出去烤一样。
温暖的回忆猝不及防地袭来,甚至穿破了他穿在身上二十年的假皮,然后凝成一点浅淡的微笑浮在唇边。
小孩子不会烤,把自己熏得脸上发黑不说,肉还是半焦半生的。虽然回家之后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半夜里妹妹却偷偷摸摸来他的屋子说:“哥哥我们下次带些盐去。”
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鼻子都有些发酸起来。
“郡君这是想家了?”从发音到语调到音色其实都很平常的声音,却不知为什么能轻易刺破回忆里温暖的迷障,将他拖了出来。
芮氏回过神来的瞬间,甚至不待他抬眼就挂上习惯性的微笑,之后果然在帐篷口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多西珲,他……
居然穿着驲落的袍子。
那一瞬间,芮氏突然有一种完全失去语言能力的感觉。
他今天不是来饮宴的。
李鲲谋反失败后,被新帝用“失心疯”的理由软禁在府里。而他作为安郡王君,自然也一样要囚在那座牢笼里。初时李鲲还对李凤宁的心软不屑一顾,还说着必然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在一年两年过去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新帝是不会让李鲲能“痊愈”的。
最后,只能由芮家出面。
他先为自己才八岁的嫡子向殷氏求亲,再说想为妹妹迎娶萧家子,一通忙乱之后终于引起了宫里的注意。就连李鲲都以为该是凤后出面来见他的,可没想到出面的竟然是多西珲。
倒是更好。
因为他有个女儿,还因为他虽然已经有了女儿却至今还是没能冠上后君名号。
“有劳王子远迎。”芮氏在快要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加快了脚步。
这且不是一句客套话。
如今这大腹便便的,人家能双脚站到帐篷外头的地面上,的确能算得上“远”迎了。
“这又有什么。”动作爽利得就跟肚子上其实绑了只枕头而不是怀孕那样,多西珲抬手虚扶一下,就大步朝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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