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还用得着您动手。”多西珲瞧着格桑有点无奈,“吩咐一声就是了。”
多西珲只目光略抬,立时就有几个低眉顺眼的宫侍凑近过来等候吩咐。
老男人朝那几个明显不是草原人长相的清秀宫侍瞪了眼,抱紧了怀里的大铁壶,仿佛什么宝贝一样,“我还没到干不动活的时候。”
没到干不动活的时候。
多西珲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轻轻地抚摸着。
草原上不论男人女人,不论身份高低年纪老幼都是要干活的。就像他的母汗那样,一旦骑不了马,就算她身体还算康健,她的女儿也会送她去死。
但是,现在的他……
他抬起眼朝窗外看去。
外头虽然为着要仿草原的样子而把树木都拔了,放眼望去也的确是郁郁葱葱一片,可到底也只能骗一骗眼睛。只是如今这暮春初夏的,空气里那股子湿润的甜香愈发明显了。
这是一种,与草原上被太阳烘烤过的草香截然不同的味道。
“王子嫌闷的话,奴念段书给您听?”
多西珲懒得应声。
“外头有人进了玉桃上来,陛下说先紧着您挑的。”另外有人说,“您想怎么用?剥了尝两口,还是煮成桃露?”
更加无趣了。
“四殿下一直说想阿吉,这会陛下终于回来,可算是……”
多西珲眉头一皱,周围霎时就安静下来。
他略略睁开眼,发现四下里一圈的屏息敛气,乖顺到十分的样子。
他下意识又开始轻抚着肚子。
说起来,他现下的处境如果仍然觉得不足……
是会被雷劈的吧?
多西珲闭上眼睛。
草原上的男人可不论母父嫁妆,一要能生,二要好看,三要听话才能保住一辈子的平安日子。像他这种姿色的男人,大概都嫁不出去……
不对不对。
多西珲身体再朝下滑了点,不由咧开嘴。
多陪送些牛羊的话,还是能嫁出去的。只是嫁过去之后,或许一辈子都没法在夜间看见他的女人。
但是现下,他怀的这个都是第三胎了。所以说,东国真是个……
“在笑什么?”
柔软的指尖拂去他额边碎发,然后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困了就睡一会。”
有好一会,多西珲只觉得懒洋洋的,直到那人说了第二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身边来了人。
发呆之类的,还真是到她身边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就是这个人,把所有需要担心,需要思考,需要谋划的事情都从他的生活里抽走,让他居然大白天坐着也能犯起困来。若叫王帐里的人知道了,怕不要个个惊得都从马上摔下来。
而通常这个时候他只要摊开手,都不用伸过去,那人就会乖乖送上自己的……
一张嫩滑的小脸贴上他的手心。
多西珲微怔,睁开眼睛然后瞧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咧着嘴对他笑,“阿布——”
“瞧你阿布困得话都不想说了,”从背后抱着女儿的人凑在孩子耳边使坏,“小四去亲他一口,让他醒醒神。”
女儿本就与她亲近,此番她远行归来,更恨不得挂她身上。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竟毫不犹豫噘起嘴朝他扑过来。
多西珲十分嫌弃那也不知吃过什么,一圈油光的小嘴,伸手在孩子脑门上一拍,“干什么。”
孩子被拍得朝后一仰,倒进身后她亲娘的怀里。“阿吉,阿吉,阿布凶——”小脸瞬间一垮,假哭着把脸埋进她亲娘怀里去了。
而亲娘果然比亲爹要心软,连忙把她搂进怀里,双手环抱住,还一边说:“就是,阿布好凶,阿吉和小四不理阿布了。”
多西珲眼睛微眯,声音一轻,“你说什么?”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这么待小四的?”她看着像是凑近过来,实则侧转身体,把女儿放到了榻上,躲在她身后。
“养不教,母之过。”多西珲十分顺口地接了。
女儿她没份吗?
他辛辛苦苦生下来,教养自然该她多出力。
“小四这么点大,已经开始要说‘教养’了?”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撩到她生气的时候,她的气势就会突然迫人起来。那样虽然也很勾人,但果然还是这副浅笑的模样更好一些。
就像大雨后的草原一样,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淡淡草香那样,叫人呼吸一次便忍不住生出一股贪念来。
他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才拉近了点正要一口咬上去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梗脖子避开,然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多西珲顺着看过去,果然瞧见瞪大眼睛瞧着她们的女儿。
顿时郁闷。
“豫州好玩吗?”他真不怎么喜欢这种就只说话的交流方式,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思,又朝后倚进软垫里。
“凤家的人挺明白,”说到这个,她毫不掩饰语声里的轻快,“荐人倒在其次,凤怀庸过一阵也要上京,大抵总要带上一两个弟弟的。”
“弟弟赏个诰封,那弟媳你打算朝哪儿放?”多西珲显然也知其中关窍,闻言只点了点头,“凤阁吗?”
“凤阁虽然就近,到底扎眼。”她说。
“那就只有随便乱塞了。”多西珲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与她近在咫尺的人顿时失笑。
“难道不是?”他瞟她一眼。
“你啊……”她笑叹,却到底没有否认。
“等到那几个都安置下来,就能开始脱了那层好人皮?”多西珲说,“打算从哪儿开始?”
她一时没有说话,瞧着他的时候,连表情都有些淡。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多西珲不止觉得周围几个宫侍大气都不敢出,连他两岁没到的女儿都局促不安起来。
明明惹恼这个人,是可以叫他万劫不复的。
明明……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任何封号。
明明他住在“花园”里,所有的宫侍也只称呼他“王子”。
但是,他却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这回去豫州的时候,发现豫州守改了税法。”好长一阵,反而是她无奈地吐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从良籍里分出书户和贫富户来,然后丁口税各自不同。”
这就真不是他擅长的了。
多西珲眉头微蹙,“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收买人心,还是要拿来遮掩什么?”
“所以我一直在想,”她瞧了他好一会终于摇摇头,“你为什么就是个男人呢?”
这句换了旁人大约就恼了,可听在多西珲耳里就只能归到“称赞”里。
不过称赞归称赞,到底这人的甜言蜜语从来就跟不花银子似的,所以多西珲也只是瞟她一眼,根本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她。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前头还犯懒,”她却凑近过来,“聊几句前头的事就精神了。”
“我想找点事来做。”多西珲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她也不答话,目光往下扫他肚子上一扫。
“我还没到干不动活的时候。”多西珲顿时有些恼了。
他嗓门只微高了几分,她立时便一叠声地答应,“好好好,豫州的事我拿进来跟你一起看好不好?”
这副哄孩子的语气……
多西珲微眯了下眼。
“芮家最近有点不安分,”她看他半晌,叹气,“你帮我看一看。”
芮……
“安郡王君家?”
第349章 尚食局小事
曹琏嘴里嚼着豆干,翘着腿,整个人躺在那把过于宽大到甚至像软榻似的软椅里。
她不过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平生除了那点吃好喝好的小爱好,真没啥大想头。就连当年进京赶考,她也是心心念念想着该怎么落第的。毕竟只有考不上了,她才能“理所当然”地回家乡做个小吏不是?她都想好了,只要装出颓废样子长吁短叹几个月,她爹肯定就能心软。回头再娶个能干的夫郎,就能过上舒舒服服的安心日子了。
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谁想科考还能碰上舞弊大案,她懵头懵脑了一阵,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在魏王府了。
曹琏抓过装了桂花酸梅汤的大茶碗,喝了一大口。冰凉酸甜的味道从嘴里弥漫开来,本来该舒服得叫人叹气的,却因为回忆起往事而皱成一张苦瓜脸。
不过好在苦尽总算也能跟个甘来。
自打进了□□之后,这日子竟是越过越好了。
曹琏瞟了眼还剩一半的酸梅汤,想了想,伸手过去在抽屉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平心而论,其实在秦王手底下干活比在魏王府要辛苦。明明只是□□的属员,却时不时地要去算军器监的账也就罢了。就连议事的时候,只要秦王一想起来也必然要陪在一边。
曹琏打开纸包,摸出里头的牛肉干,使狠劲才扒下一小块然后塞进嘴里。
可跟着秦王,到底没有那种魏王府的憋屈感。且她又没少打着“凤小姐”的旗号在东西两市骗吃骗喝,因此想走的念头倒是比在魏王府时少了很多。
及至那位一步登天时,曹琏正想自家没根没底的也就不必去宫里讨嫌,谁想那位就赏下这么一把椅子来。
她当时看着那软椅,就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不想接那张尚食监的命书。
“叩叩叩——”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曹琏正吃着东西呢,一呆的功夫外头那人就冲了进来,“曹奉御,出大事了!”进来的这个人身材圆胖,白白的脸上满是淋漓。她甚至没等曹琏应声就猛扑过来,“哐”一声撞上她的书案,又提高声音大喊一声,“出大事了!”
看见装着牛肉干的纸包被她撞得一跳散落一地,曹琏顿时十分心疼。只是她也不好怎么拿这个说事,只得绷起脸问道:“田直人,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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