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明明白白地说过喜欢她呢……
一时间,李凤宁只觉得漾起一阵奇异又陌生的感觉,虽然很快地就像轻烟一样,袅袅地飘散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不是因为你必须搬到对面舱房吗?”李凤宁无法回应他上一句话,只得扭转话题方向。
自上船第一天,十四就用一身小厮的打扮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然后正大光明地进进出出她的舱房。想当然耳,晚上他也睡在这里,而更当然的是,他不会睡在舱房里现在萧令仪用的另一张床上。
“我晚上可以回来吗?”然后,十四立刻用一种尾音上扬,几乎任何人都能辨别出喜悦的声音问。
“不可以。”李凤宁眉头微蹙,语调平直得不容置疑。
十四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慢慢站直身体。
“凤公子说,今天如果雨势变大,明天上路会有危险,最好能停一晚。”身后传来十四再度变得毫无任何情感的声音。
李凤宁眉头一皱,回头时面色已经凝重起来,“为什么?”
“我去请他过来。”十四只是说。
“叫令仪一起来。”
片刻之后,凤未竟带着他的丫头进了李凤宁的舱房,而萧令仪不久之后也来了。
“清容为什么觉得明天会有危险?”李凤宁直接便问道。
李凤宁说话时自然看着他,第一回听说的萧令仪,以及十四和他的丫头也都或讶异或平静地看着他。众人的目光汇集显然令凤未竟不安了一会,只是他虽然有些迟疑,声音里有些细弱的晃动,却还是道:“谨安可有地图?”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答“没有”的,毕竟掌汇地形地貌乃是朝廷的事,寻常人出远门都是找个识路的向导,譬如车妇船妇一类。
不过,李凤宁这间舱室里可有一本《赤月堪舆图西北册》。
“有。”李凤宁这一声答出来后,十四立即去把堪舆册翻了出来。
当他把几册书簿放下来时,凤未竟眨了眨眼之后猛地站起窜到了书桌前。他动作大得连他的丫头不由大惊失色,慌不迭地要去扶他。而凤未竟只是挥开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仿佛触摸什么绝世珍宝似的把手放到那书册的封面上。
这反应,倒是跟当初魏王府的宋章一样。
李凤宁倒不意外他的识货,只提醒了一声,“清容?”
凤未竟这才醒悟过来,他抬头看看四下里都盯着他看的几双眼睛,素来苍白的肤色上竟漫起淡淡粉色,然后才低头将堪舆图册连翻几页,指着其中一点说:“我们现下应该是在这里。”
李凤宁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瞄一眼前后的地面,心里默算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应该是。”
而屋里其他几个人显然根本没有试图去算,只看李凤宁说是了,便立即接受了这个答案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凤未竟。
“明天我们会经过这里,”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线条向西去,然后点在了一个图册上只有细线,其他什么都没有画的地方,“这里叫黎家峡,又叫沉船峡,江面非常狭窄。”他的手指又朝西面移过去,然后点在一大片墨色上,“这个湖名叫柏海,应该是地势比黎家峡高些。”
李凤宁目光来回在凤未竟手指过的地方来回巡梭。
也就是说,每当水多到柏海盛不下的时候,比如下大雨,水就会向地势低的黎家峡冲过去,而江面陡然收窄只会雪上加霜,令本来已经湍急的水流彻底变成急速的激流。就算是李凤宁这样的外行也知道那就是听天由命,更何况黎家峡又名沉船峡的话,水底显然会有不少沉船。破损的船会在水流中改变位置,沉船还有可能碎裂,夹杂在水流中直接击穿船体。
听上去,的确非常危险。
李凤宁看了看萧令仪和十四,见两人也是一脸凝重,便知道她们也听明白了。她略沉吟一阵,转向凤未竟,“清容你怎么知道的?可是在哪里听人说起过的?”
对李凤宁来说,她只是求证凤未竟所述的可靠性。但这似乎是个非常令人窘迫的问题,因凤未竟居然目光游移了一下,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从……游记上看来的。”
所谓游记,就是那种写来给人打发时间,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闲书?
一瞬间,包括李凤宁在内都有点错愕的感觉。而萧令仪甚至难以掩饰她表情里的荒谬。
“我,我们家公子很聪明!他是……不会错的……”试图为她主人辩解的忠仆却显然自己也不够有自信,于是她越来越越低的声音只是起到了反效果。
李凤宁再度将目光挪回地图上。
相比起来,被凤未竟指为黎家峡的地方虽然空白一片,但是比起整张图来,那附近标有村庄名称的小字的确比旁的地方要稀疏。
村子少就是不适合居住,也就是说很可能是陡峭的山地。
那么,峡谷就不是不可能。
“今天早些在千昉镇靠岸。”李凤宁寻了个最近的大镇,“令仪,你多带些人下去,务必找走过这条河道的船妇问问,越多越好,方便相互印证。”
萧令仪只略一怔,然后立刻肃然沉声应道:“是。”
李凤宁对着眸光中难掩激动的凤未竟浅浅一笑,“现下就要看一看,清容你去伪存真的功夫到底火候足不足了。”
第157章 咸菜药材
结果沉船峡确有其事。
但是水流湍急到能掀翻船只的,却大多发生在夏天和隆冬。如今将将中秋时节,虽然雨势的确大了点,但是千昉镇里打听来的意见却莫衷一是,再老道的船妇在山川自然面前也没敢拍胸脯说“肯定”的。
但是这对李凤宁来说,却已经够了。
她的姨母曾经把她抱在怀里说,做皇帝也好,一部之首也好,甚至是一家之主也罢,她要学会只是两件事:“畅言”与“决断”而已。
所以在李凤宁决定停船一日,但沉船峡附近水面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时,她依旧要向凤未竟道谢。
“些许心意,”李凤宁对凤未竟道,笑盈盈地道,“还请清容不要客气。”
凤未竟上船的当晚,李凤宁就吩咐护卫去弄了几套成衣给他。乘着昨日停船,她又去成衣店里买了身新的夹棉秋衣,再配了点搭衬的簪环等物,此时打成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原本凤未竟在踏入李凤宁的舱房时有点尴尬和心虚。此时见她居然郑而重之地道谢,便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虽看不到小盒子里放的什么,却能看见鼓鼓囊囊的新棉衣。
他只缓缓敛衽一礼,然后才起身轻道:“谢过谨安好意。前日那些已是愧受,如今更无再领的缘由。”他略一顿,向着李凤宁头一低,“却是要请谨安宽宥未竟一时轻狂。”
“清容可知我这表字中的‘谨’字何来?”李凤宁面色一凝,郑重道,“今日未见激流却未必昨日也如此。即便真无,昨日停歇亦为‘谨慎’而非‘荒度’。”她略顿,“且决断自我而下,与清容又有何干?”
凤未竟愣愣地看着李凤宁好一会,半晌才露出一个浅到几乎分辨不出来的笑。
“再有,凭着游记话本,便知千里之外大雨将成灾,这点博学广闻至少我是没有。”李凤宁表情柔缓,“清容,你过于自轻了。”
凤未竟没有想到李凤宁竟如此称赞他,闻言脸上飞起一抹轻霞,眼神一时都不自在起来了,只轻轻应了声:“谨安直言。”
“如今船已离岸,这又是男子衣衫。”李凤宁唇角弯出一抹轻谑,“清容若真不肯受,那就只好请清容拿银钱出来抵了。”
凤未竟一时瞠目。
他是被船妇扔在荒山才会遇上李凤宁的,不要说银子了,连路引和贴身衣物人家都没给他留下。现下李凤宁却说要他花钱买,他哪里拿得出银子来?
虽李凤宁这礼送得有点无赖,可凤未竟居然很难找到讨厌的感觉。他看了看桌上藕色的新棉衣,终于漾起浅浅一笑,“未竟愧受。”
侍立在他身后的丫头巴不得这一声,立刻飞扑过去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有谁要跟她抢一样。
而始终窝在舱房另一头,一直就没有开过口的萧令仪表情十分痛苦。她见两人终于说完了,才用一种虚软无力的声音说:“咱能……别这么说话吗?”
说话的两人都是一怔,转头看过去之后,李凤宁忍不住“哈”了一声,她脸色一冷,“你在外头这样也就算了,回京若是还敢这样粗鄙,时家悔婚你别对着我哭。”
萧令仪顿时更蔫了。
凤未竟虽也抿了唇,到底不能跟着调侃萧令仪,虽然他开口时声音里还能听出一丝笑意,“谨安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件袍子?”
“这倒不是。”李凤宁收了笑谑,道,“再过个两日就要到瓜州了,想问问清容打算如何?”她也不待凤未竟回答,继续往下说:“我从瓜州上岸后会先去江夏,办完事后到边境,最后我还想去驲落看看。清容你若想在瓜州停几天,我留点银子给你。或者你要是去江夏,就跟我们一起走。”
李凤宁言下之意,就是凤未竟若是想去江夏,那么她就可以带他一起走的意思。适才蔫蔫的萧令仪闻言不由瞠目,虽然她满是疑惑地看看李凤宁,又转头去看看凤未竟,虽然嘴都张开了,却到底还是一言不发继续保持沉默。
凤未竟却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虽然他现下身无分文,而江夏这样的一州首府毕竟繁华些,无论是想写书信给家人,还是补办路引筹措盘缠都会容易很多。他略沉吟了一阵,抬头反问:“谨安去江夏,是公事还是私事?带上我们,可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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