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人,真的是白沙村的人,甚至知道素素家在哪里,他每天几乎和素素一道出门,素素去客栈,而他,则是码头的纤夫。
素素衣衫褴褛,鞋子袜子也再穿不得了,那人二话不说,把素素背在身上,素素看见那两个人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了草丛里。
陈大娘看到女儿被人这样送回来,吓得魂飞魄散,把素素送进屋子后,出来对那男人千恩万谢,忽然听得屋子里木凳子摔倒的声音,大娘心头一惊跑回来,女儿竟然上吊了。
“素素!”陈大娘惊声尖叫,那男人才走开没几步,又冲回来,见小娘子吊在梁上,大娘死命地抱着她的腿,他一个箭步冲进来,把人救了下来。
“素素啊,你怎么能丢下娘……”陈大娘哭得伤心欲绝,抱着不省人事的素素,好在女儿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
“大娘,您最好守着她。”男子道,“只怕她还会想不开。”
陈大娘哭得回过神,抽抽噎噎道:“小伙子,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你知道凌霄客栈吗,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当客栈里的人,见陌生人来送话,请他们去一趟村里时,小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大好。
凌朝风骑马将她送来,路上经过刚才的地方,他隐约看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但急着赶来见素素,未做停留。
见了母女俩,知道素素在路上被人劫持羞辱,衣裳都被撕光了,凌朝风才意识到,草丛里可能就是被绑着的畜生,而来送话的年轻人则救了素素。
小晚伤心极了,等素素苏醒后,与她抱头痛哭,烧了热水给素素洗澡,她一遍一遍的搓,快把自己的皮都搓掉一层,最后是小晚劝着,她才停了手。
受惊的人一直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凌朝风来问她,想怎么处置那两个畜生,素素摇头伏在小晚怀里,她根本不想再提起来。
客栈里因为有客人住着,唯恐他们白天突然回来,便留了二山看店,彪叔和张婶都来了。
一家子人坐在屋檐下商量,说是再不能让素素早晨一个人去客栈,若没有一个人接送,往后还是不要去了。
张婶气道:“我们在这里十几年了,这条路虽然荒凉,可也没出过这档子事,真是大开眼界。”
又说:“不如住到店里去吧,大家彼此有个照应,你们母女俩在这里,也叫人不放心。”
此时已将近晌午,彪叔起身说:“我给你们做饭去。”
陈大娘忙道:“张大哥,我来做,你歇着。”
他们谦让的时候,陈大娘看见了那个救素素回来的小哥,他像是特地来这里看看的,忽然见一院子的人,反有些不敢进来了。
“小伙子,谢谢你。”陈大娘跑出来,“还没吃饭吧,来吃口饭,让大娘好好谢谢你。”
屋子里,张婶进门来,温柔地对素素说:“别怕,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就好了,难道你真的要丢下你娘不活了?”
小晚问:“婶子,外头谁来了?”
张婶道:“是救素素的小伙子,大概是怕素素有什么事,特地来的,大娘留他吃饭呢。”
素素的眼眸突然一亮,对小晚说:“我想去见见他。”
她们搀扶素素出来,那肤色黝黑的小哥正对陈大娘说:“大娘,叫我大庆就好,我住在村尾那头,家里有饭,我回去吃。”
却见素素被搀扶到了屋檐下,她朝着大庆便跪了下去,小晚没阻拦,把那小伙子吓得不行,又不敢伸手搀扶,连声说:“姑娘,不要这样,我们一个村里住着……”
素素泪如雨下:“多谢大哥,多谢……”
此时凌朝风骑马从外头归来,见这光景,小晚便跑来告诉他,他向大庆抱拳道:“那两个畜生,我卖给奴隶贩子了,卖的银子,便给小哥你吧。”
小晚却问相公:“你怎么把人卖了,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堵在那里?”
凌朝风神情严肃:“放心,该问的,都问明白了。”
正文 074 人心要变,谁也拦不住
因这里人多热闹,邻居渐渐都来张望出了什么事,大庆便没有留下,也不肯收凌朝风的银子,很快就走了。
一家人简单对付了午饭,素素自然是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靠在小晚怀里睡着了,可小晚稍稍动一动,她就惊恐地醒来。直到彪叔从镇上医馆拿来安神的药熬了给她灌下去,到黄昏时,素素才终于睡踏实。
彪叔和张婶先回店里去了,小晚还留着,凌朝风自然陪伴她。陈大娘带着一些下午蒸的馒头出去了,说是要去村尾找一找大庆的家。
这一边,夫妻俩坐在屋檐下,夕阳金灿灿的洒在院子里,村里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炊烟袅袅,女人们大声喊着她们淘气的孩子回家吃饭。
小晚靠在凌朝风肩头说:“好久没听见这样的声音,都要不记得,自己是从这样的地方来的,跟着相公,每天都过神仙一样的日子,我的命真好。”
凌朝风问她冷不冷,摸着她的手说:“忘了才好,何必记起来。”
小晚看着他,问:“相公,现在陈大娘不在,素素也睡着了,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两个畜生,为什么要抢素素,他们是哪里的人,他们怎么知道素素每天从那里过去,他们蹲了好久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凌朝风却沉静从容:“等我把事情彻底解决了,再告诉你可好?”
小晚不要:“我现在就想知道。”
凌朝风则说:“现在知道了,徒增烦恼,你先静下心来,好好陪伴素素,让她忘了这件事。”
两人对视着,彼此已是十分的了解,自从把心交给这个男人,小晚便什么都听他的,可是这一回她心里隐隐觉得……
“晚晚,等一等可好?”凌朝风坚持。
“我知道了。”小晚显然有些生气,但没有再纠缠,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刚要许愿时,篱笆墙外有人走近,丈夫站了起来,对着外头说,“是大庆吗?”
那人走近些,夕阳照亮他的脸,果然是大庆。只是比起上午见到的人稍显狼狈些,衣衫脏了,裤腿湿了一片还没干,胳膊上红红的一条一条,像是被勒过,看样子,是在码头干了一下午的活儿。
大庆在白沙河码头做纤夫,是很累很粗重的活儿,赚的工钱却极少,真离了他们,码头不好营生,可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更多的钱。
“陈大娘去找你了,原来你还没回来。”小晚迎上来说,“大娘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谢谢你,大庆兄弟,大娘若给你些什么,你就收下吧。”
大庆谢过,知道母女俩都没事,便要回去了,凌朝风却喊住他,而大庆看凌朝风的眼神,有些复杂。
凌朝风道:“可是我说把那两个畜生卖给奴隶贩子,你心里厌恶了?”
大庆日日在码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亲眼看过那些奴隶贩子,把被拐卖的无辜百姓当货物一样用船运走,码头上的人都知道,那是要漂洋过海去很远的地方,没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早晨凌朝风这么一说,他便是心中一沉,凌霄客栈果然和传说的一样黑。
见他不言语,凌朝风便说:“我和那些奴隶贩子,的确有往来,既然连朝廷都杀不尽的人,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对付。所以能做的,是时不时从他们手里把人买下来,每次我要卖给他们什么人时,总会顺手把一船的人买下来。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大庆不敢相信,愣了一愣,只见这玉树临风的男子微微含笑:“信不信自然由你,不过眼下,我有一件事想托付给你,不知大庆兄弟,愿不愿意。”
小晚不明白,用目光询问相公,凌朝风却捏了捏她的手,让她等一等。
大庆忧心忡忡地朝安静的屋子望了一眼,轻轻握了拳头,垂首道:“凌掌柜,您说。”
凌朝风道:“我们希望素素能像从前一样好起来,今天的事只当是一场噩梦,待她身体好了,自然要回凌霄客栈做工。从今往后,每日早晨请你送她一路到客栈,夜里再顺道把她接回来,我会给你买一头骡子套一辆班车,你们用来代步。”
大庆眼中一亮,可迅速又暗下来,笑道:“凌掌柜,您大抵是不知道村里的事,我若是每天这样接送素素姑娘,村里人很快就会有闲话,我不能害了她。”
小晚说:“我知道,村子里有些爱嘴碎的婆娘,可只要你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怕她们做什么,她们最是欺软怕硬的,你们不理睬不理会臊着她们,她们很快就闭嘴了。”
大庆抿了抿唇,一点头:“只要素素姑娘不嫌弃,往后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凌朝风笑道:“自然,我们要和你算工钱。”
大庆忙说:“您已经给我准备骡子板车,工钱就不必了,我不过是顺带而已。”
凌朝风看了眼小晚,见她笑了高兴了,心里安慰不少,对大庆说:“你先收着吧,这样素素也自在些。”
看着大庆往他自己家去,凌朝风在小晚耳畔说:“后面的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小晚傻乎乎地问:“什么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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