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妧低头,取过匕首割着肉,再放到徐修面前的盘里。
她再要割,就被徐修拦了住,他声很轻,面色也很平,“匕首锋利,小心割着手。”
他这话说完,是把匕首交给宫人,仍让她布菜。
赵妧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她低头吃着菜,不时看向谢亭那处...
她看着她的表哥含着笑,仍低头替阿亭布着菜。
她也看到谢亭眉宇间,虽有几分不耐与不好意思,但她的眼里却仍是含着笑的。
赵妧说不出来心下是什么滋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妻相处。
早年间父皇与母后,后来她的哥哥与嫂嫂...如今,她与徐修。
都不是,这样的。
可他们这样的相处,竟然让她,也生了几分羡慕。
徐修见赵妧今日不爱说话,便转头看她,恰好见她的目光望着王璋那一桌,轻轻问她,“怎么了?”
赵妧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她也看向徐修,“无事,只是觉着我那表哥,平日瞧着不像是会疼人的。如今看来,却也有模有样。”
徐修便也看了一眼,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过赵妧的手,轻轻说道,“快吃吧,菜凉了。”
赵妧点头,她笑了笑。
她有些,怪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
徐修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吗?
他就是那高山上的寒松,是那天山上的雪莲...
赵妧又看了徐修一眼,眉眼慢慢弯起。
可这就是,她赵妧喜欢的人啊...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时,敬帝特地留了几个时辰,让众人来得及归家团聚。
徐修和赵妧也回去了,他们坐在马车上,看着外头月色很好。
赵妧靠在徐修的怀里,车厢里不曾点灯,只有几许从外头的月色照进来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靠着,看着外头的天色。
等到徐府的时候,已是子时时分。
徐府门口灯笼高高挂,把路照的通亮,小厮瞧见两人来,忙上前打了礼,一面是说着吉祥话。
赵妧听着高兴,便让四惠记着,改日赏去。
四惠应是,一面是在前提着灯笼。等一行人到东院的时候,便瞧见院子里通亮,六顺领着几个丫头在门口候着,待人近了,忙拘上一礼...
一面是簇拥着二人往里进去,院子里摆着一排灯笼,廊下放着一个暖炉,是方才几个丫头围着热身的。
屋子里,是摆了一张八仙桌,上头摆着枣子,柿饼,杏仁,长生果...都是应日子,讨吉祥的吃食。
赵妧点了点头,说了句“赏”。
底下的丫头也眉笑眼开,拘了礼,又说了好些吉祥话,便全往外头去候着了。
赵妧便握着徐修的手,往临床的软榻走去,丫头机灵,还在那处放了条软被。
她解了斗篷,踢了鞋袜,先躲进了被子里。徐修瞧她这幅模样,也只是摇头笑了笑,把她的鞋袜放好,也解了披风,脱了鞋袜...进了被子。
软塌不大,赵妧便倚在徐修的怀里,一面是往那半开的窗看去,月色下的景致很好,红梅点点,亦有不知名的花传来一阵幽香...
赵妧怕冷,一双脚便踩在徐修的脚背上,手也窝在被子里。一应做完,还娇娇的看着徐修,软软的开了口,“冷。”
徐修眉一挑,作势要关窗。
赵妧被唬乐一跳,忙伸了手,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你做什么?”
徐修便看她,面色仍很平,“你不是冷吗?”
赵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咬在人的下巴上,哼哼一句,“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徐修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手心,在人耳边说了句浑话。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赵妧羞红的脸,轻轻笑了,“还说不说?”
赵妧张了张口,又想着方才他那一句,忙捂了嘴,摇了摇头,“不说了。”
徐修好笑,环住赵妧的腰肢,让她的头靠在胸膛上,手握着一本书看着...天空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烟花,连着外头丫头的嬉笑声,“到了到了。”
赵妧抬了头,她看着徐修,灯火下眉眼弯弯,“徐修,十九年了...”
徐修点头,他合了书,看了眼外头的烟花。
然后,他低头,吻在赵妧的唇上,“嗯,十九年了。”
余后,徐修抱着赵妧进了内屋,便又是春/色一室了。
夜还很深,只是又是几家愁,几家喜罢了。
———
王家。
王芝手里握着一盏酒,正看着外处的烟花与月色。
良久,她喃喃出声,“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
陆致之...
她的唇齿磨过这个名字,抬手饮尽这一盏酒。
最后,她把杯子砸在窗外的泥里,起身晃晃唱着那日的《酒狂》,上床去了。
———
而另一处。
王璋正环着谢亭的腰身,俯身靠在她的小腹上,听着里头的响声...
良久,王璋抬了头,欣喜若狂的与谢亭说道,“阿亭,阿亭,他在动,他在与我说话。”
谢亭轻轻笑了笑,她能感受到他的动静,可说话——
她摇了摇头,怕是又痴了。
王璋起身,揽谢亭入怀,声有几分哑,“阿亭,谢谢你。”
谢亭稀奇,抬头看他,“谢我什么?”
王芝俯身,看着谢亭的眉眼,吻在她的额头上,风流目里的笑愈发深了。
———
而晏家呢?
王珂站在廊下,远远看着晏琛在树下舞剑,她嫁给他已有两月余了...
丫头在她的身边抱怨道,“也不知姑爷是怎么想的,平日也就算了,这样的日子还抱着那把剑不放。”
王珂的笑很淡,也很远,她没说话。
只是看着他练剑,看着月色下,他的剑挥出一片又一片白光。
良久,她才开了口,“你下去准备热水吧。”
丫头咬了唇,看了看王珂,又看了看晏琛...应了。
王珂迈步走过去,晏琛见她过来,便也收了剑放回剑鞘,“刀剑无眼,往后,不要过来。”
王珂伸手握着帕子,踮起脚尖,去擦他额头的汗,“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晏琛低头看着她,他想起那年谢亭也是这样,踮着脚尖擦他额上的汗,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无言,只是握了她的手,避开了脸,低声说道,“好了,我去洗澡。”
他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王珂握着帕子,面上仍挂着笑,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然后,她抬头看着月色,风光霁月的面上头一回露了几分茫然...是她,贪心了?
———
永乐巷的秦家,便又是另一处景。
秦清指下是一串琴音,她已弹了一个时辰,弹得一双手也红了起来——
丫头劝了好几回,到后头还是秦渭过来。
秦渭来的时候,秦清仍在弹琴。他看着她这幅模样,走过去,看着秦清,声很沉,“你的手,还要不要?”
秦清一笑,她抬头看着秦渭,琴音渐停,“大哥来了。”
秦渭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却偏偏在秦清这处失了效...他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去。
秦清望着他的背影,看着那被风吹着的枝丫。
良久,才低头笑了。
她不为谁,亦不会去打扰谁...只是为心中所念、所想,罢了。
———
陆家。
陆致之靠在廊下,屋外是几节竹子,枯败了的竹叶,随风摇曳。
他手里握着一壶酒,看着月色,缓缓道来,“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良久,他提酒饮尽,酒入喉间,化作一笑...
他仍看着月色,“王芝,我不信你不知。”
———
东宫。
赵恒环着许深纤细的腰肢,听着她仍低声喘着气。
他伸手握了许深的下巴,看着她因先前的一桩情/事,红了冷脸,迷了双眼...
赵恒轻轻笑了起来,他低头埋在人的高耸之处,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想着晚间宴上遇见的那人...
许深感受着身体里的异样,皱了眉,“疼。”
赵恒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吻着她的红唇,然后是狠狠一撞,“乖,深深。”
许深最后还是没拦住人,沉沉浮浮的随着赵恒晃荡。她听着赵恒唤她“卿卿,卿卿”,带着无尽的缠绵与温柔。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手撑在人的脸上,也去吻他的唇,“恒郎,我在。”
夜色尚深,而这几桩情/事,欢喜与悲哀,尽掩在那乌云之后。
第55章 平安符
过完年, 约莫三月的样子。
晏琛便又要去军队了。
他如今是在沈将军麾下,今次便是要随人一道去利州。
天还大早,晏府却大多醒了来, 前头在准备早膳, 王珂便替人穿着衣服...
晏琛低着头,银灰色的铠甲, 映出王珂那一双洁白又纤细的手指,在他的面前转动着。
他开了口, 声很低又沉, “此次出门, 归期不定。你若无聊,便回王家去...”
王珂抬头看着他,眉眼仍带着清清淡淡的笑, “我已是出嫁女,哪里有常回娘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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