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擅长狡辩……
耿国忠自认自己还没眼瞎,年纪更是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刚才那样子孔耀光分明是用了全力,究竟只是教训一下还是真的想要对方的命,耿国忠认为不止他分得清,被掐脖子的那位姑娘也一定分得清。
他的目光忽然就看向了孔玲珑,孔玲珑自刚才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喉咙受损,若不保护也是麻烦。
孔玲珑跟耿国忠目光相对,却只是露出一抹凄凉笑意。
孔耀光能把想杀她美化成教训她,她在想祖父若在天有灵,会不会还怪她今天对孔耀光斩草除根的决心。
有些人就不能给他喘息的余地,因为你的仁慈永远只能换来憎恨,只有把他彻底从世上抹除,才能睡个好觉。
耿国忠接触到孔玲珑的笑容,转头对孔耀光说道:“本官虽然初到咸阳不久,但孔宅孔小姐一向受到咸阳百姓们的爱戴,本官相信欺骗一个人容易,欺骗大家却难,孔小姐既然被百姓推崇,本官想她不会是你口中说的,不敬长辈之人!”
孔耀光眼中精光一闪,正要说什么,孔玲珑这时柔柔开口:“多谢大人为民女说话,接下来的事,就请大人让民女做个分辨吧。”
耿国忠就是等这句话,他是县令,就是审案也需要苦主和被告对质一番,他从中才好判断个子丑寅某。
方才他纯粹是看这十来岁的苍白少女有些可怜,不管对与错,一个中年男人欺压一个弱势少女,始终是不对。
读书人出身,那股子傲意清节始终不会从心中抹去。
孔玲珑看着孔耀光,拒绝了玉儿的搀扶,手扶着椅子把手,一点一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凝视孔耀光发出清凉的一笑:“三叔,我最后叫你一声,你方才说到孔家的规矩,我这丫头要拖出去千刀万剐,那玲珑今天便告诉三叔,孔家什么规矩,我说了算。除我之外,也轮不到任何人做主。而如果依照孔家规矩,孔耀光,以你的行为,早就应该被——逐出孔祠!”
纤柔的嘴里吐出决绝的话语,这半年她过了许多暗无天日的日子,但她也感谢这半年,让她得到了许多毕生得不到的东西。
孔耀光的脸色森寒,玉儿在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阵激动,就冲着小姐刚才差点死了,把这人逐出孔家都是轻的了!
孔耀光想着就要抬手,怒骂道:“孔玲珑你居然敢!”
可这一动才发现手传来钻心剧痛,根本就动不了,方才那什么暗器打的一下,竟活生生像是废了他一双手?!
耿国忠旁边的蓝衣护卫,面容淡淡。
耿国忠则是冷冷道:“这下本官没再看错吧?”
孔耀光满头大汗压着双手,恨极了,他用眼神在孔玲珑脸上想烧出个窟窿来:“你想逐我出孔家,没门!”
孔玲珑却看着他:“孔耀光勾结外人,私吞孔家财产,犯了孔门家训第一条大罪,不得监守自盗。尤其是再三不知悔改,我今日以孔门家主的身份,把孔耀光逐出孔家,今生今世不得回归!”
在旁边的玉儿简直觉得小姐身上冒着光,没有人更理解她们小姐这半年经历了什么,那么大的困难小姐都熬过来了,现在这孔耀光和孔氏的旁支,也不会再能拦得住小姐!
孔耀光正要发疯,忽然门口就传来哀嚎:“掌柜的!掌柜的救我们啊!”
孔耀光瞪眼一看,竟然看到十好几个穿着县衙衙役服的官兵,套着枷锁,提来了一群人。
那先前被派出去的伙计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哭嚎不止:“掌柜的你骗我们!”
不是说好的孔宅的一切都归他们吗?不是说孔宅现在已经是没了主的院子,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而就在刚才他们找到了大量金银,兴奋不已的时候,这群县衙官差就突然涌入,对他们来了个人赃并获。
简直像是等好了一样。
孔耀光瞪着外面那群被锁链铐住的人,只觉得周身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耿国忠这时哼一声,转过身看着那群被押来的人,先前孔家有丫鬟去县衙击鼓报案,说是孔家进了贼,正在到处抢夺孔家的东西。
耿国忠带着人来,一眼看到宅子门上的大窟窿,就信了三分。然后那孔宅的丫鬟就主动带着官差去各处拿人,耿国忠先带了蓝衣护卫到主院查看情况。哼,没想到原来都是家贼。
☆、131章 根治蛀虫
一个衙役忽然伸手,拿起被拷来的那人的衣袖,哗啦哗啦抖落出许多珠宝还有银钱。
那衙役接着在后腰一踹,那人顿时连鼓鼓的胸前都晃了晃,只见衣襟内竟然兜裹着一只夜壶。
耿国忠眉头耸动,简直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些人,光天白日就敢私闯民宅行窃,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问自取当然是窃,何况此人竟然连夜壶都偷,还揣在怀里,难不成真应了外面那句话,孔家泼天富贵,连个夜壶都是值钱的。
耿国忠是寒门学子出身,实在看到这些都觉得污了眼。这些人何止满身铜臭,为了钱他们巴不得把臭气都熏在身上。
那被搜查出夜壶的伙计,当场就腿软,眼睛巴巴盯着孔耀光,嘴里面想说又不敢说:“不是我,不是我啊……”
可是孔耀光这时眼睛眯起来,眸内射出一道极冷的寒光,盯在那些伙计的脸上。在生意场混过的人,都知道自己一身富贵都是被主子赐予,主子可以带你发财,也可以让你在地狱中不得超生。
那伙计忽然咬紧了舌头,脸无血色维持跪在地上的动作。
然后那些差役有样学样,全部都抓住伙计,把他们从上到下都抖落了一遍,只见一地金银珠宝,这群人在孔宅中搜刮之彻底,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那些伙计看到抢来的东西都被扔到地上,个个的面如土色,眼睛发直移不开,却没有一个人张嘴说话。
玉儿扶着孔玲珑这时走到了门口,看着那一地财物,玉儿的脸都青了,孔玲珑看着那些伙计,被人利用又不自知,也是他们自己贪得无厌惹起来的。
先前去衙门报官,又带着差役抓人的丫鬟茯苓,这时候从人堆里站出来道:“县令大人,这群人都是人赃并获,还请大人秉公处置。”
盗窃罪可是重罪,而他们甚至有入室抢劫的性质,更要罪加一等,耿国忠秉公处理,这群人起码都要坐几年牢。
耿国忠大衣袖一挥,转身看着一脸冷漠的孔耀光,皱眉说道:“孔掌柜,这下你没有什么话说了吧?教唆伙计抢夺孔宅的财物,你这个主谋的罪孽更重。”
伙计如果是坐几年牢,等待孔耀光的即将是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孔耀光这时居然冷笑起来,笑容之间连惧色都没有,他对耿国忠说道:“县令大人,刚才孔小姐说的话想必您都听清楚了,她是嫡系,而我是旁支,这孔门只有她一个人是当家,所有在孔门中做事的伙计,都是直接听命于当家人,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在这咸阳城中打听打听,孔氏的家族再大,说了算的还是只有当家一个,我们这些旁支,说的好听是姓孔,实际在孔家和其余打杂的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为嫡系当家效命罢了。”
这一番话到了无耻的新境界,就连孔玲珑幽深的眼眸都看向了他,不用说玉儿这些下人,还有耿国忠以及县衙的衙役。
在一片脸色苍白中,孔耀光脸上的笑则格外刺目。
她嫡系能干,把旁支当成狗,那么既然孔家的当家人只有一个,凭什么说这些伙计,是听命于他孔耀光的?
孔玲珑也总算是明白了孔耀光的狭隘用心,在他的眼中,嫡系和旁支不共戴天,不惜用这种方法也要把她拖下水。她目视孔耀光的时候,孔耀光淬了毒的一双眼睛狠狠瞪向她。同归于尽么?孔玲珑暗道,很好。
耿国忠气笑了:“孔耀光,你难道想说孔小姐故意让这群人来自己家,监守自盗吗?!”
之前好歹还留个礼数,喊一声孔掌柜,现在看到此人这么无耻,县令大人忍不住直呼其名了。
孔耀光冷笑,还不自知说道:“耿大人如何就知道不会?孔玲珑年纪轻轻就能当孔门当家,若不是有足够的心机手腕,轮到她?她对外宣称病了半年不露面,今日正好布下这个局,将我们这些碍了她事的旁支铲除掉,对她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局面呢!”
看他有条不紊的攀咬,丝毫不见慌张,孔玲珑就知道这位三叔远比传闻中更难以对付。
然而,她既然选择了在今天铲除孔家这些盘根多年的巨大蛀虫,那什么情形,她都事前做了足够考虑。
关键,就在这些伙计们身上。
耿国忠到底还不是个老道的官员,他断的案子也不算多,看到孔耀光这样油滑难缠,已是沉下了一张脸。
可是他是县令,性格又耿直著名,在这桩案子没有绝对的人证物证之前,他不能凭借个人好恶去断案。
孔耀光嘴角一翘:“耿大人,您不要忘了,去您县衙报案的,也是这孔玲珑身旁的丫鬟,她怎么能知道这些人在何处盗窃,还准确的带着官兵找到,难道这都不算疑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