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格外的暴躁,都对着三小姐和夫人发了好几次大火了。”
百合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那点儿幸灾乐祸。
谢谨画看百合那表情,忍不住伸手点了点百合的额头:“你这性子呀,也要收敛一些了,府中若是有哪个下绊子的注意到,那可有的是非了。我这几日不在,也不能够护着你,你可小心些。”
百合脑子清明,看的清楚谁好谁坏,可是有一点不好,不会掩藏心思。
对谁看不上,那是从来显示的明白。
谢谨瑶看百合不顺眼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不然,前世百合也不会落到那般下场。
“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晓得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这般,不过就算被看到也不怕了,三小姐和夫人这几日可真的是自顾不暇了。”
百合连着说了两次,谢谨画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回事儿?老爷无缘无故的不会迁怒三妹和母亲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老爷这几日睡不安稳,然后就迁怒三小姐和夫人。”
百合虽然只是个丫头,可是有二夫人在,府中的不少事情,她还是知晓的清楚的。
谢谨画眉头微微挑起,睡不安稳?
这毛病可不好揣测。
第一百一十二章当年错过
百合帮着谢谨画熬好了药,帮着她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口,又将需要浆洗的东西一起收拾着拿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起这里的简陋:“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小姐若是在府中的话,哪里用受这样的罪。”
周围全是大男人,谢谨画现在又有伤在身,不方便的很。
谢谨画忍不住笑:“这里是不如谢府方便,不如那里布置的豪华,没有成群的丫头奴仆伺候着,可是这里能够让我安心养伤呀,若是在谢府的话,我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
“百合,我心安处,便是最好的地方。”
郑千秋站在门外,听着屋子中谢谨画和百合的话语,听到她那句我心安处,神情剧变。
他当年会放阿缕回去谢家,一个是阿缕强烈的要求,一个何尝不是为了谢家的门第。
他现如今不愿意和谢谨画相认,一个原因是说不出口,另外一个原因,正是想着谢谨画在谢府长大,是名门闺秀,是大家贵女,谢函身为户部尚书,能够给予谢谨画一个锦绣的前程。
而他郑千秋再是有能力,再是有势力,终究是山野之人,他给不了谢谨画一个让所有人尊崇的身份,给不了谢谨画一份安然的生活与未来。
可是此刻听着谢谨画对百合的话语,听着那句我心安处,郑千秋就像是被谁在心中狠狠的捅了一刀一般,突然间就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的错,他当年错了,他现在也错了。
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谢谨画抬起头便望见郑千秋一脸茫然的表情,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一般。
对方到底帮自己治伤,还是郑彦诃的义父,看在郑彦诃帮了她好几次的份上,也不能够装看不到,谢谨画客气的询问了一句:“郑先生,你怎么了吗?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郑千秋回神,他笑了笑,表情尽量轻松:“没有什么,只是遇到了些许麻烦,我自己能够解决的,你今天感觉如何?有没有好点儿?”
既然郑千秋不愿意说,谢谨画也不再多问,本就是客气居多的一句。
“我昨晚说的是你母亲的故旧,说的不是黄氏,是你的生母。”
郑千秋给谢谨画把脉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谢谨画的手腕轻轻颤动了一下,在郑千秋有些紧张的眼神中,笑了笑:“哦,原来如此。”
仿佛早就猜到一般。
谢谨画不是不吃惊,只是从重生开始一件件事情已经将她锤炼的面对任何真相,都能够不动声色了。
郑千秋本来以为会迎接谢谨画狂风暴雨一般的询问,她这般的反应,他在心中徘徊了许久的话语,一时间居然有些无法出口。
“你母亲是谢府老夫人的娘家远房侄女,早早的失了父母,她便借住到了谢府,她从小长的美,京城中各家小姐没有一个胜过她的,性子也好,从来不会无故为难下人,还格外的聪慧,那时候便是帝师家那位名满京城的孙女都不是她的对手。”
郑千秋深吸了口气,就算为难,就算此刻说出来也不知道谢谨画是什么反应,他也不想再隐瞒了。
方才他已经想通了,要如何面对真相,面对自己这个父亲,谢谨画有自己选择判断的权力,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不再隐瞒谢谨画,给她一个真相。
“我从小家贫,三岁的时候家中的人全都病死了,自己一个人熬到了七八岁上,那年冬天,天气很冷很冷,我得了风寒,却没有一点儿吃的”
郑千秋眼中全是恍惚与隐隐的甜蜜。
他想到了那一年的冬天,那一日的风雪漫天,想到了冻僵在雪地中的自己,想到了那一个个视而不见的行人车辆,想到了最后那一辆停在跟前的马车。
“表小姐,还有口气,不过身上这么烫,恐怕也是熬不住的。”
“这么小的年纪,也是个可怜的。”
仆妇的感叹声在耳边响起,他被翻过身子,望见的便是那掀起车帘一角的半边容颜。
那张绝艳的雪色的容颜:“将他带上吧。”
她让人帮他延医问药,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住所,她给了他一份久违的关怀。
这些于他宛若再生,于她,却只是随手的一份善念。
“我留在了谢家为仆,那还是因为她多说了一句,毕竟大府宅不是我这样乞丐出身的能够进去的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那个时候,心中只想着能够多见她一面,多听她一句话也是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奢望。”
谢谨画静静的听着,听着郑千秋的回忆,听着郑千秋回忆中的,自己的母亲。
她听的很认真,即便他总是时不时的中断,她也还是很有耐心。
一个穷小子侥幸被千金小姐相救,入府为仆,心中思慕小姐,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很老套的一个故事。
若是没有意外,那份思慕永远不会被挑明。
意外的是郑千秋的资质,他出去做事的时候,被江湖中的一位神医偶然看重,被掳走学了一身武功医术。
谢谨画看的出来,他为了那身医术和武功,吃了许多的苦。
“当我好容易出师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听说谢函要纳阿缕为妾的时候,阿缕被养在谢府,老夫人总是说视她为亲生女儿,下人们也一直说阿缕会是谢函的夫人,谢函也对阿缕表现出满满的情意,若是这些都不是假的,那为什么到头来谢函先娶了妻子,又要阿缕做妾!”
郑千秋眼中有一丝狰狞闪现。
若是谢函娶阿缕为妻,若是谢老夫人真的在意阿缕,那他便是再爱慕那个女子,也不会做出后面的事情。
“谢函娶了黄氏,从工部挪到了户部,担任侍郎的位置,比起情爱,他更加喜欢的是往上攀爬,正好那个时候皇帝被自己的妃嫔下了绝毒,太医院所有人都无法解毒,朝野慌乱,我给了他一枚药丸,能够解百毒的药丸”
后面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郑千秋的医术实在是有大用,谢函借助郑千秋的药丸能够救下皇帝一次,便也能够做到其他的事情。
欠他人情的多了,便也会投桃报李的给予谢函想要的。
更何况,郑千秋的医术不止能够救人,他的毒术更能够害人。
若是没有人正好得病,那就让他们‘得病’。
谢谨画想到了谢谨瑶和黄氏手中的那些太医也验不出来的毒药。
她望着郑千秋,听着他继续说那些后续。
谢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郑千秋这个幕后的恩人,自然也不能够得罪。
谢谨画有些不想往后揣测了。
“谢函和谢老夫人默许我带走阿缕,对外的说法便是她和人私奔,我在阿缕心中,那时候只是个说的上话的朋友罢了,哪里有旁人以为的什么两情相悦,只是后来她身边只有一个我能够依靠,我又对她好,渐渐的,也就对我动心了。”
或者说,那只是无可奈何之后的依靠。
郑千秋捂住了脸,掩住眼底的悔恨:“我总是觉得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谢函,她放不下谢府,她对我,只是不得不接受”
“我做了错事,让她对我存了误会,她回了京城,回了谢府,她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敢见她,你就是在她回去第二年生下来的,只是所有人都说你是黄氏所出,我便也信了。”
“再三年,谢谨瑶出生,我想念阿缕,快要想疯了,可是阿缕死了,她怎么会死,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郑千秋的面容有些微的扭曲。
“谢函给我发消息,他说要我去谢府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