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歇息之前,她还是将袁烈叫来,细细吩咐了好些事情,又让丫鬟打了热水来,好好沐浴一番,才沉沉睡下。
燕清歌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饿醒了。
她草草用了午膳,便去了栖霞院,恰好丁怜卿已经醒来了,正在逗着孩子玩。
“宝宝你看,姑姑来了。”
听见燕清歌急促的脚步声,丁怜卿靠在床上抱着孩子,抬起头这样说了一句。
燕清歌心头一暖,几步就走到了床边,自己搬来绣凳坐下,一叠声的问道:“大嫂觉得如何?可还有力气?吃了东西没有?”
丁怜卿笑了,脸色苍白,一双眼却很是精神。
“都好都好,你别太担心了。”
燕清歌听着她熟悉的声音,稍稍安下心来,接着看向缩在襁褓里的小东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大嫂,我能抱抱他吗?”
丁怜卿瞧她一双凤眸亮晶晶的,一向过于沉静的脸上此时竟露出了几分与她年龄相似的天真与欢欣,不由得弯了唇角,一边说着可以,一边把孩子塞进了她怀里。
燕清歌接过襁褓,只觉得这孩子软软的,还透着一股子奶香味儿。
上一世她也抱过不少孩子了,身为中宫皇后,后宫嫔妃所出的孩子都要认她为嫡母,出生后也是要让她抱一抱沾沾福气的,所以燕清歌抱孩子的手法并不生疏。
但她抱着自己的小侄儿,似乎与前世那些孩子都不同一些。
“宝宝暖暖的,还有些沉。”燕清歌心里所想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一旁的杨嬷嬷笑了:“那是,咱们小少爷长得极好,太医都说很少见到这么健康的孩子呢。”
燕清歌却撇了撇嘴,要不是这个小东西长得太大,大嫂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儿,熟睡着的孩子嘴里还吐着奶泡,被她这么一戳,奶泡就破了,燕清歌不由得笑起来。
真好。
你平安,大嫂也平安,真好。
“对了大嫂,你给宝宝取了小名没?”
早在先前的家书里,燕准就给燕家的长孙定下了名字,若是男孩儿,就叫燕琅,若是女孩儿,就叫燕锦,所以小侄儿的大名叫做燕琅。
丁怜卿目光柔和的盯着在燕清歌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点头道:“我想过了,他生下来时有些不顺,便求个平安,取名叫长生吧。”
长生,长生。
燕清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低头对小长生道:“小长生,你要平平安安长大,姑姑会保护好你的。”
“念念。”
燕清歌正絮絮叨叨的跟小长生说话,丁怜卿忽然唤她:“这次的事……”
“是燕允做的。”燕清歌淡淡的道,她对着丁怜卿嫣然一笑:“大嫂在坐月子,就别操心这个了,燕允既然敢做,就得敢当。不过,算计我燕家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他承受不起。”
眼前的女孩子笑语嫣然,话语间透出来的却是远远超过她年龄该有的冷芒。
丁怜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一眨眼,日子就到了给小长生洗三的日子。
外头宾客热闹非凡,即便马上就要到年关,燕清歌还是将这场洗三礼办得非常隆重。这回有张家老夫人带着张家大夫人和大少奶奶一同出马,燕清歌要忙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丁怜卿在屋子里坐月子,不停的有丫鬟将前面洗三的情况说给她听,倒也不算无聊。
洗三礼毕后,张大少奶奶余氏便与秦疏影一同来了栖霞院看她。
三人聊了许多,便有丫鬟找余氏去前头,于是屋子里只剩下秦疏影陪着丁怜卿了。
“你可还好?”丁怜卿问道。
秦疏影笑了:“如愿退婚了,自然是好的。”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丁怜卿难掩面上的担心,女子退过婚总归不是什么好名声,秦疏影堂堂秦国公府的郡主,便是嫁入皇家也不算高攀,如今退过婚后,门当户对的婚事怕是难找了,难道要低嫁不成?
“我没什么打算。”秦疏影拨着桌上的柑橘,一瓣一瓣的往嘴里塞。“有打算的是我爹他们。哎呀不说我的事了,你知不知道那位燕大人倒霉了?”
“那位”两个字被秦疏影咬得极重,丁怜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位燕大人了。
可不就是燕允燕大人嘛,原来念念这么快就动手了?
“怎么回事?”丁怜卿问道。
秦疏影痞里痞气的用鼻子哼哼了两声才道:“我跟你说,这事儿可精彩了,比戏本子里写的还精彩。”
正好是丁怜卿刚生产的那天,腊月二十六傍晚,巡城司的官兵们正追着从礼部侍郎钱大人府里逃出来的贼,追到城北一座院子里,不料院子走了水,丢了贼的行踪不说,还让那些官兵撞见了好些尴尬的场面。
原来那座院子是一家极为讲究的小倌馆,专供那些有钱有权又有龙阳之好的老爷们消遣的地方。
走水的动静让大多数人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虽然里头也有一两个衣衫不整的,却也不至于一丝不挂,就在官兵大肆搜查贼人去向的时候,从一间屋子里传来的**之声着实令人无法忽视。
原本这座院子的管事还能向官兵解释说这就是间茶室,不是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但那屋内两人忘情的动静叫那管事有口莫辩。
大夏对龙阳之好多有避讳,也不允许小倌馆存在,所以官兵必定是要将这座院子查封的。
于是就在官兵破门而入之时,不知是谁一声惊呼,道出了那个正吭哧吭哧压在小倌身上**的男人的身份。
“燕大人?!”
京城里能得人一声燕大人称呼的,基本都已去了北疆,除开那位从四品的司业燕允。
这下官兵可是骑虎难下了。
办吧,顾及燕家,不办吧,有违律法。
没办法,只得将人压下,交由上头的人审理。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第二日上朝,便有人弹劾燕允早年外放之时办错了案子,将责任推卸给下属,后又包庇下属逃出生天之事,证据确凿。
接着又有人将大半年前燕允被燕家除族的流言拿出来大肆宣扬,更是将他谋害嫡母一事说得绘声绘色。崇武帝听到了风声,便派人去问了燕家二老太爷,这才得知流言一切属实。
这下办案的人轻松了,既然燕允背后没了燕家,那他还顾忌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这等品德败坏之人,自然是要严惩了。
于是事发不过两日,燕允就已被革除官职,贬为庶民,并判邢狱一年,罚金三千两。
丁怜卿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切真的都是念念做的?
“那位燕大人啊,可算是栽了大跟头咯,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用上了这么阴损的法子。”秦疏影摇头晃脑的道。
丁怜卿一噎,下意识的反驳道:“哪里就阴损了,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也是,连嫡母都敢下毒的人,是该得点报应。”秦疏影深以为然的点头。
……
入夜,燕清歌送走所有宾客后,并不急着回自己院子,而是绕去了栖霞院,今天忙了一天,她还没好好抱一抱小长生呢。
“大嫂。”她打起帘子走进屋子里,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又搓了搓手,等自己身上暖和了才往内间去。“小长生睡了没?”
“还没呢。”丁怜卿正坐在小长生的摇篮旁,手里拿着东西逗他。
燕清歌微微一笑,也拿了个拨浪鼓凑了过去。
“念念。”丁怜卿摇晃着手里小铃铛,道:“谢谢你。”
燕清歌一愣,随即问道:“大嫂都知道了啊?”
丁怜卿嗯了一声:“谢谢你替我出气。”
旋即她话锋一转:“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但下回还是少掺和什么小倌馆那些腌臜地方的事。若被人知道,你的名声就毁了。”
其实这件事要做起来非常简单,将燕允打晕了下药扔到小倌馆里,然后去礼部侍郎钱大人屋子里走一圈,接着将巡城司的官兵引过去,放一把火。燕允必然是会被抓走的。
接着只要怂恿燕允的对头拿出实锤来弹劾他,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毕竟之前没有人敢动燕允,一是因为上头有燕家,二是因为赵修齐。
燕允的对头孙大人盯着他那司业的位置很久了,眼看着燕允犯了事,燕清歌只需要派人告诉他怎么做,他便十分乐意的将落井下水这件事做得无比完美。
希望拉燕允下水的可不止燕清歌一个,她何不借一借别人的刀来下手呢?
燕清歌嘿嘿一笑:“大嫂你这话说得好像,只要不被人知道,我就能去掺和了似的。”
丁怜卿半嗔半怒的瞪了她一眼:“胡闹,还想有下回?”
燕清歌立即正色:“没有了,我保证。”
大不了下回不让大嫂知道就是。她在心里暗忖道。
重活一世,燕清歌从不觉得用这样的手段有什么不妥,但大嫂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圣人之道那些东西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可即便大嫂觉得她这样做不好,也不会责怪她,而是提醒她下回不要再做了。即便是疼爱她的爹爹知道了,肯定也会将她吊起来打一顿,再罚去佛堂跪着。毕竟燕清歌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出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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