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请安。”苏阮由平梅搀扶着进到正屋,朝着老夫人盈盈一拜。
老夫人靠在罗汉塌上,身上盖着薄被,旁边的孙玉宁正在拭泪,委屈兮兮的紧。
“听说你有孕了?”挥开一旁端着药碗过来的恭顺媳妇,老夫人敛眉看向苏阮护在掌下的肚子道:“可是姚太医看的诊?”
“是。”苏阮静站在那处,低眉顺目模样。
老夫人沉默片刻,一旁的孙玉宁却是站不住了。“姑母,小嫂子说要将我送回去,她这是仗着肚子里头有根,要赶我走啊,呜呜呜……”
孙玉宁哭的起兴,老夫人被孙玉宁哭的有些烦闷,但是心里头却也是有些憋气的。孙玉宁是她的亲侄女,苏阮一句话说让她走,她便要走,根本就未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王妃,玉宁说的可是真话?”
“是。”苏阮也不争辩,只笑着点了点头。
老夫人皱眉,梳得干净光亮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翠色玉簪,随着她的动作轻磕在罗汉塌上,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王妃,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要赶人了?”老夫人的话说的重了些,但是意思却清晰明朗的紧。
苏阮抿唇轻笑了笑,抬眸看了一眼神色得意的孙玉宁。“母亲,这摄政王府是我的摄政王府,表姑娘一个外人,我不喜她,瞧了碍眼。”
苏阮知道,陆朝宗跟这老夫人本来就不亲近,就更别说这个孙玉宁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全凭自己心意。
“姑母,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孙玉宁气得跺脚。
老夫人的面色也一下沉了下来。“王妃,你就算是有宗儿护着又如何?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
苏阮不怒反笑,她拢着罗袖落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然后往嘴里嚼了一颗酸梅子。
瞧见苏阮不言语,孙玉宁满以为自个儿扳回一局,用力的站直了身子。就算当了王妃又如何,还不是那草鸡飞上枝头而已,真当自个儿是凤凰了。
不远处,穿着官服的刑修炜缓步而来,他毕恭毕敬的进门,先是朝着苏阮行了一礼,然后才朝着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面色难看的坐在那里,一双眼里蕴着怒气。
“奴才特来给王妃贺喜。”刑修炜似没感觉到屋内凝滞的气氛,他转身看向苏阮,声音清晰道:“苏家大公子名列殿试第一,得圣上亲批文状元。”
苏阮早就知道以他大哥的才情,这状元郎非他莫属,所以听到刑修炜的话也不惊讶,只淡淡点了点头。
刑修炜继续道:“苏二公子名列殿试第一,得圣上亲批武状元。”
苏阮面上笑意更甚。一登龙门,声誉十倍,苏府跳脱龙门,一举光耀门楣,这是何等的荣耀。
正屋内极静,连孙玉宁都止了那假意的啜泣声。
站在一旁的酒兮娘笑着开口道:“一文一武,独占鳌头,王妃真是好福气呀。”
双状元出自一府,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现下虽未放榜,但刑修炜是从保和殿里面出来的,自然头一个知晓这种消息,所以奉了陆朝宗的命令,急匆匆的便来给苏阮贺喜了。
苏阮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梅子粉,转头看向老夫人道:“小门小户而已,见笑了。”
其实苏阮说这话并无什么意思,但是不知触到了孙玉宁哪里的痛楚,她猛地一下就朝着苏阮扑了过去。
“贱人!”
看着那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孙玉宁,苏阮坐在圈椅上未动,一旁的刑修炜上前拦人,孙玉宁伸着指甲,在刑修炜的脸上抓出几条清晰血痕。
苏阮从圈椅上起身,随手端过一旁的杏酪就盖在了孙玉宁的脑袋上。那杏酪还带着热度,乳白色淅淅沥沥的顺着孙玉宁的发髻往下淌,往发丝缝里头钻进去。
孙玉宁厉声惊叫,使劲的甩了甩脑袋,发髻上簪着的那支形似火凰的金步摇落到地上,折了凤翅。
“送表姑娘回府。”苏阮凉凉道。
一旁有婆子上前,将孙玉宁拉扯出去。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那被婆子踩烂的金步摇,轻勾唇角。
到底谁是草鸡,谁是凤凰,看来这表姑娘到了现今都没拎清楚。
一出戏落,苏阮朝着老夫人盈盈一拜道:“见母亲安好,我便心安了。”
老夫人坐在那处,连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苏阮笑道:“母亲,你我本是一家,何故如此呢?平白也是给外人看了笑话。”话罢,苏阮避开地上的杏酪,由平梅搀扶着步出正屋。
天色大晴,正是晌午刚过,日头烈的很,苏阮微眯了眯眼,身旁却是突然站出一个挺拔身影,替苏阮遮住了这大日头。
苏阮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朝宗,眉眼轻挑。她就说这刑修炜怎么来的这么巧呢。
牵住苏阮的手,陆朝宗领着人往外去,宽大的花衣蟒袍猎猎生风,罩在苏阮纤细的身子上,透着清冷的檀香味。
正屋内,老夫人起身,面容倦怠。她老了,管不了了。
“老夫人。”酒兮娘犹豫着开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且宽心。”
老夫人摆手,不言不语的进了内室。
二奶奶跟在老夫人身后,替她端来新煎好的药。“大嫂,你为咱们王府操心了一辈子,是时候放手让年轻一辈来管了。”
人心是偏着长的,老夫人偏心,但因着先前内宅之事都由老夫人一手做主,所以自然没人敢诟病。都说儿像母,从陆朝宗的性子里能看出几分老夫人的脾性。
“出去吧。”老夫人摆手,阖上了双眸。
“是。”二奶奶放下手里的药碗,犹豫着退了下去。
内室又静下来,老夫人发出一阵叹息。是啊,本是一家,真是平白给人看了笑话,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这活了半辈子的人却是不及那个小狐媚坯子。
自嘲一笑,老夫人端起面前的药碗一饮而尽。
*
五月节,多雨芒种。
圣上宴请新科状元于宋宫花萼相辉楼内。钟鼓丝竹,琴瑟和谐,小皇帝穿着小龙袍坐在陆朝宗身旁,一双眼睛黑乌乌的透着水光。
陆朝宗端着手里的酒盏,垂眸看了一眼小皇帝。
小皇帝讨好的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藏在宽袖内的一个小娃娃递给陆朝宗道:“皇叔,这是给奶娘肚子里头的小娃娃的。”
陆朝宗没接,小皇帝自顾自的把小娃娃塞到陆朝宗的宽袖里,然后又把腰间的绣囊给解了下来。
“这里头是好吃的,也给奶娘。”奶声奶气的说完话,小皇帝笨手笨脚的把绣囊给陆朝宗系到腰间绶带上。
陆朝宗敛眉,拢着大袖起身,“时辰不早了,送皇上回寝殿吧。”
一旁有宫娥上前,将小皇帝带了出去,小皇帝依依不舍的瞧着陆朝宗,最终还是噘着小嘴去了。
宴正盛,陆朝宗却离了席。
南阳殿内,苏阮正站在庭院内发呆。她盯着面前的树,神色怪异。
“王妃,这天也不知怎的,一下就凉了。”平梅拿着手里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披在身上。
苏阮伸手触了触面前的树枝,暗摇了摇头。
五月的天,白露着树如垂棉,日中不散,实在是怪异的紧。
“王妃,摄政王回来了。”平梅一眼瞧见那从回廊处走来的陆朝宗,低声提醒苏阮。
苏阮转身,提着裙裾往陆朝宗的方向走去。
刚从宴上回来,陆朝宗的身上带着酒气。苏阮伸手拽住他的大袖闻了闻,然后嫌弃的道:“一身酒味。”
陆朝宗牵过苏阮的手,进到殿内换上干净宽袍,然后搂着苏阮坐在绮窗前看天。今日天色不好,天际处飘着黑色云气,似是要落雨。
“哎,这不是皇上的绣囊吗?怎么会在你这处?”苏阮眼尖的看到那随意挂在木施上的绣囊,赶紧起身去取了过来。
绣囊鼓鼓囊囊的,里头装着新鲜的糕食,都是小皇帝爱吃的。苏阮又从换下的衣物大袖内翻出了小皇帝的娃娃,神色奇怪的看向陆朝宗道:“这不是皇上的娃娃吗?”
陆朝宗弹了弹宽袖,从绮窗前起身道:“是送给你肚子里头的孩儿的。”
苏阮的眼中显出一抹笑意,她捧着那绣囊和小娃娃道:“也是难得那小东西有心了。”算起来她们也多日未见了,不知那小东西是不是又胖了一圈。
陆朝宗未接话,只盯着苏阮手里的绣囊和娃娃看。
夜间,天色渐沉,苏阮近几日嗜睡的很,她趴在罗汉塌上,枕边是小皇帝那个陈旧的小娃娃。小娃娃有些破损,苏阮用新布垫了破损的地方,重新给这小娃娃缝了一层外衣,乍眼一看就像是新的一样。
陆朝宗坐在罗汉塌旁,伸手轻触了触苏阮的面颊。
苏阮小腹微隆,身形已显孕态。
殿内点着一盏琉璃灯,穿着宽松春衫的苏阮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孕后的肌肤更显莹白丰润,平添几分女子媚态。
南阳殿绮窗半开,宋宫寝殿处隐有青色火光闪动,似夏日萤光,却大如车轮。陆朝宗抬手,遮住苏阮双耳。
“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宋宫寝殿一瞬倾塌,有火球升起,翻腾而出,直冲云霄。
相似小说推荐
-
为夫就是喜欢撩你 (叶梓大奇) 2017-11-01完结含怨而终?重生而来?上辈子的恩怨情仇,这辈子的故伎重演。何必阴谋算尽、步步为营。一刀斩了岂不...
-
公主上位记 (雪峰) 阿里文学网VIP2017-11-22完结一国公主,沦为醉春楼清流头牌,忍辱负重六年,编织一张巨网,运筹帷幄,誓要将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