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排斥的目光,霍锦骁从踏上船时起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似乎不喜欢她和巫少弥。
“这位大哥,你们在玩骰子?”霍锦骁露出招牌笑容,十分感兴趣地把头往里凑了凑。
“关你屁事。”那人见她还看,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她。
霍锦骁退后两步,并未叫那人推到自己,心里却犯嘀咕。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她又与他们无怨无仇,纵使有些不喜,也不至如此。她进船队才一天时间,往后时间还长,整个船队数十人,她总不能都不与人打交道吧?
“大哥,我们是否有误会?”她问道。
“误会?”蹲在人群正中间作庄的男人站起,这人生得粗实,身上裋褐没系,襟口全敞,露出胸口扎实肌肉,长脸宽鼻,虎目生威,紧盯霍锦骁。
“威哥。”围着的人都随他站起,一边唤着,一边往两边乖乖让开。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以为自己认几个字,就能在玄鹰号上站稳脚,老子告诉你,往后的日子可长着,你给我小心点。”威哥走到她面前,朝甲板上啐了口唾沫。
霍锦骁蹙了眉,脸上的笑消失,冷眼看他。
浓浓的威胁,已经不是普通误会能说得通了。
“还不滚,别妨碍老子!”威哥握拳扬手,作势要揍。
“威哥,祁爷他们出来了,快收起来。”有人忽从舱前跑出,边跑边低声喊着。
围在一起的几个人面露慌色,威哥喝道:“愣着干嘛,把东西收了,散。”
四周的人很快拾起地上的东西,往后头跑去。
“船上不能赌钱?”霍锦骁忽道。
威哥正要转身,闻言转头横眉恶道:“少多嘴,多嘴的人死的快!”
他说了一句,就见舱里有人出来,他凶神恶煞般瞪她一眼,转头跟着那些人从另一侧走了。
转眼间,这里便空无一人。
霍锦骁转到望月舱前的甲板,果见祁望带着几人站在桅杆前正吩咐事。
“小景!”
林良正好靠在舱前的梯旁听候发令,一见霍锦骁就将她拉过来。
“大良哥,这干嘛呢?”她好奇问道。
“没什么,夜里风有些变化,祁爷带人调整帆向。这里是外海,我们准备发信号给战船。”林良回答她。
“战船?还有船要过来?”霍锦骁满脸诧异。
“当然。东海海盗那么多,咱们要是没几艘战船,哪能护住货,早被劫掠一空了。”林良看着她惊讶的眼神,不由又笑起,“你不会以为咱们平南岛就这几艘小商船吧?”
“这还小?”她眨巴着眼睛道。
“呵,没见识!等你到了平南岛就知道咱们的船了。这两桅沙船算小的,大安海禁未全解,祁爷虽有海引,但按规定能靠港的船只不能超过两桅,所以没派大船来。战船也不能入港,都在这里等着呢。你知道吗?咱祁爷手里可有艘五桅大船,那家伙大的……”林良不无得意地说起,“下半年祁爷打算顺风南下跑趟远的,嘿,要是能跟着,嘿嘿。听说那些蛮夷女人个个肤白如雪,头发是金色的,衣裳襟口开到这……”
他说着用手在胸口比比位置,两手又抓出球形:“又圆又大。要是去了就能一饱眼福,有能耐娶一个回来,那真是……啧啧……”
说着说着,他露出垂涎三尺的笑来,仿佛已经左拥右抱了。
霍锦骁“扑哧”笑出声来。
“大良!”前边有人叫唤。
“来了。”林良从白日梦里醒来,应了声就朝前跑去,跑了两步回头,“你在这看着。”
霍锦骁不明所以,便好奇看他。林良很快跑到前边,接过盏大马灯,将灯咬在嘴里,挑了最高的一根桅杆,攀着杆子猴似的窜了上去,又快又稳。不过片刻,他就攀到杆顶,从衣内摸出三枚钻天猴,以火燃后,接连朝空三响。银亮烟花在夜空炸开,他才将马灯从嘴里取下,放在手中以某种独特频率晃起。
“大良是这里最好的瞭望员与信号手。”霍锦骁正看得起劲,忽有人走到她身边说道。
“祁爷。”她唤了来人一声。
“这么晚了还不睡?”祁望借微弱的光芒看她。
“白天睡了觉,现下睡不着。”她答道,目光仍在桅杆上闪动的马灯上。
“兴奋?第一次出海?”祁望问她。
霍锦骁心里微动,不着痕迹回他:“第一次跟这么大的船出海,从前家里只有小渔船,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们村打渔为生?”他继续问道。
“嗯,打渔,也种菜,自给自足。祁爷,我水性可好了,能潜到水里四丈深。”霍锦骁仰起下巴得意道。
“四丈?确实能耐。改天祁爷带你到平南岛附近最漂亮的海域看珊瑚。”祁望夸她。
“你说话可算数?”霍锦骁眼睛亮了。
“自然算数。”祁望目光沉沉地笑起,伸出尾指,“不信?要和我拉钩吗?”
霍锦骁撇嘴:“我又不是小孩。”
他笑了两声,正要收手,忽然间被她飞快地钩了下小指。
“说定了。”她笑吟吟道。
祁望微微一愣,笑出声来。
远处海面忽然亮起几点火光,如漆黑海面升起的星星。霍锦骁数了数,一共三处。
“祁爷,你的战船?”她指着远处的星火问道。
“嗯。怕打战吗?”祁望问她。
“不怕,但我讨厌。”她回答。
“那你要试着习惯接受,东海不太平,你讨厌的事,经常发生,战火、死人,稀松平常。”
霍锦骁想起村子,心头有些冷。
“不,我永远不习惯,也不会接受,就算战争与杀戮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我也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他沉默望她,忽然发现她眼里的光芒,带着年轻的信仰,像十年前的自己。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格外苍白,除了海还是海,吃的东西粗糙而单调,做的事重复再重复,初时的兴奋劲过去,人便渐渐转为平静,这样的生活,显得枯燥乏味。
船在海上行得平稳后,每天的事并不多,霍锦骁与巫少弥不熟船上的事,只能先从杂役做起。霍锦骁这两天在帮柳暮言誊抄各种名册,看着各库库存变化,每日记录,包括食物与水。巫少弥被派去给厨房帮手,做些杂役。
其他水手对他们的敌意仍旧很深,平时说不上几句话,日子没有想像中艰苦,但也苦闷。
如此过了三天,第四日一早,霍锦骁就听说了件事。
昨晚华威聚众赌/钱被抓个正着,今日早上通通被带到了祁爷那里。
☆、出卖
日头初升,照着海面金光粼粼。
“砰砰”几声匆促步伐,霍锦骁抱着水手名册木板上踩过,跑去望月房。柳暮言一大早就着人来传,要她带着水手名册去祁望那,也不知出了何事,大概与昨晚威华赌钱的事有关。
这事早上起来时她听人说了。华威昨夜又聚众吃酒赌钱,躲在船尾的杂物房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被朱事头和柳暮言抓个正着,来个人赃俱获,今天一早就被带到祁望那里听候发落。
其实海上日子枯燥,小赌怡情、打发时间本也无可厚非,白天暇时大伙打打马吊、抹抹骨牌,祁望一般不大理会,但入夜之后则是严令禁止赌钱,尤其骰子这类聚众之物。一来因为骰子之类赌物容易让人成瘾,输赢起来没个把握,能昏天暗地厮混一夜,第二日当值时就没精神也没心思;二来夜里赌钱会影响晚上当值的水手,前几年船上就曾因赌捅过大篓子,夜里本该当值的水手忍不住手,偷偷去了赌局,以致船差点触礁,全船几十条性命也差些都交代了。是以从那时起,平南船队就定下规矩,船上不准备开赌,尤其入夜后。
再来便是酒,航行中不准饮酒,无论当值与否,这是铁律。当值期间自不必说,可不当值的也不能饮。大海诡谲难测,常有突发风险,若是遇上,醉酒便要误事,莫说帮助全船躲避灾难,有时就是自救都在顷刻之间,醉酒之人如何反应?要么丧命,要么拖累同僚,都是麻烦。
华威犯了两项大忌。
————
望月房的门掩着,里面站着一群人。除了当事五人之外,朱事头、柳暮言、徐锋也都在,也不知说了什么,徐峰满脸怒意,冲着华威直骂,柳暮言捋着胡子暗笑,朱事头站在旁边摇头。霍锦骁在门外瞧了两眼,推门而入。
“柳叔,册子。”她从人后悄悄走到柳暮言身边,将名册递给他。和柳暮言熟稔之后,她便改以“叔”称他。
“你拿笔记着,华威为事头,降一等,扣一月月银;赵春扣一月月银,今年核绩减半,不升等;李大山、宋兵、周财,扣一个月月银。”柳暮言头也不转就朝她开口,语气里犹带三分嘲意。
霍锦骁只得取出笔,用舌润润笔头,在册子上记录起来。
船上水手也分等级,一共三等,逐级递升,每年核绩一次,若是达到标准或有大功,便会升等。核绩根据每个水手日常表现来定,而这些表现一般由徐锋记录,再交由柳暮言统计并监督,最后收录在案,到年末由朱事头核绩后再给祁望最后定夺。一个水手要升到甲等,少说也要五年以上时间。像霍锦骁这样刚进来的是最末的丙等,而华威已经在船队呆了五年,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去年末刚升甲等,如果继续保持下去,便会调迁到别的船只当个小部领或是小事头,自己带一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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