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霍锦骁指指自己鼻头,面露怯意地看了眼巫少弥。
“对,就是你。”华威指着她道,他很喜欢她眼露出的怯色。巫少弥在码头上露过一手,力气极大,和他比试指不定输赢,不过景骁就不同了。上船到现在她都没什么表现,柳暮言说这两人一文一武,料想她和直库房那些人一样,身无四两肉,只会动笔,没什么力气。
“比!”旁人拍桌吆喝起来,“威哥,让她瞧瞧你的厉害!”
“臭小子不敢?”见她沉默,有人激道。
“好。”霍锦骁咬牙开口,“如果我赢了,华威哥不能再欺负我们。”
“如果你输了,船上所有杂活,你们两包了。”华威坐到凳上,冲对面的人挥挥手,对面那人立刻让开。
“成。”霍锦骁坐下,深吸口气,将手肘压到桌面,却不见华威动作,又奇道,“华威哥?”
“和我们威哥比腕力,没点彩头可不行。”站在华威身后的宋兵将手指伸到霍锦骁面前搓了搓。
霍锦骁从腰间摸出了两锭碎银搁到桌上,宋兵拾起掂了掂,约有三四两重,便给华威递了个眼神,华威满意地勾了唇,宋兵便又道:“哥几个有人要下注吗?老规矩,我开庄!”
“有有有!”旁人一听便沸腾了,各自从身上摸出钱来按在桌上,纷纷道,“我押威哥。”
水手们钱也不多,放下的大多是铜板,没人像霍锦骁这么大方。
“孙钱,你出手阔绰啊。”有人眼尖看到桌上的铜板间扔了锭碎银,不由惊道。
“少废话。”孙钱闷道,“我押威哥。”
“这是要赔死我啊!”宋兵嚎了句,嘴唇仍是笑的。
“来吧。”华威看了眼钱,这才将手放到桌上。
两人身形差距很大,手腕手掌大小也差很大,和华威的手一比,霍锦骁那手就像枚鸡蛋,似乎一捏就碎。华威手指如铁钳,狠狠箍紧她的手,宋兵喊了句:“开始。”华威手上青筋立刻爆起,按着霍锦骁的手往下倒去。众人只见霍锦骁咬紧牙关,眉毛鼻头眼睛都纠在一起,极是痛苦,才只是几个喘息的时间就已经被华威压到逼近桌面,都纷纷喊华威名字替他喝彩。
巫少弥站在霍锦骁的身后,也替她捏了把汗。
就在霍锦骁的手背即将触到桌面,众人已经举起双手高呼胜利时,情势忽变。霍锦骁眉头一松,只是淡淡道:“天生神力,也不过如此。”
语毕,她的手已将华威的巨掌缓缓托起。华威脸色大变,只觉手上传来强大力道,自己的手已不受控制地被她抬高,而他施下的力如石沉大海般毫无作用。
“威哥?”众人看傻了眼,都俯下身盯着两人的手,“威哥加油,用力!用力!”
华威手上、脸上爆起青筋,人也由坐改为半蹲,身体竟跟着手慢慢移动,仿如被她捏在手心的蚂蚱。反观霍锦骁,她左手背在身后,不动如山地坐着,没有多余的表情。
“砰”一声重响,华威的手被她硬生生扳在桌面上。
“威……威哥……”宋兵呆滞地看着华威。
霍锦骁松手,扭了扭手腕,道:“我赢了。答应过的事,希望你能做到。阿弥,把钱收了。”
“是,师父。”巫少弥大喜,撩起衣袍要把钱都扫下。
“不许拿!”宋兵看到此景,脑袋一热,朝巫少弥出手。
“别碰他。”冷冽语过,霍锦骁将长凳踢去,撞到宋兵的膝。
宋兵痛呼着弯腰,怒而扫拳,旁边两人也上前帮手,要擒巫少弥和霍锦骁。霍锦骁勾着巫少弥衣带将他往身后一带,人转至他前方,一脚踢飞长凳。长凳在空中转起,逼退身边几人,她又飞起一脚,从中折断长凳。长凳分作两截,一截撞在了迎面而来的人胸口,另一截则落到正要过来的华威身前。
“砰”地几声轰响后,饭堂归于平静,连华威也被震慑住。
“到此为止,别再烦我。”霍锦骁不复最初的低眉顺眼,属于武者的气势不再收敛,霸道而张扬。
黄厨子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被毁的凳子,心疼得又要骂人。
空中一道银光掠过,一锭碎银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扔进了他嘴里,力道震得他牙生疼,他忙捂了嘴。
“赔你的凳子。一会给我送壶清水,两份饭菜过来。”
语毕,霍锦骁带着巫少弥扬长而去。
————
是夜,霍锦骁轮值下半夜,和林良搭岗。
“大良哥,真有人在华威聚/赌那夜见到阿弥去了柳叔那里?可知道是谁?”
夜风泠泠,霍锦骁坐在林良身边问他。那日与林良聊过之后,她便拜托他在水手中调查此事。根据林良问来的消息,船上众人之间流言已深,只说有人亲眼目睹巫少弥当晚去找柳暮言告状。
“传得绘声绘色,像真的一样。也不知从哪个人嘴里传出来的,船上水手多,一时半会也问不清楚。”林良拍拍她的肩,劝道,“我看你也别烦了,再过两天就到平南岛,到时候下了船就没事了。”
霍锦骁看着远空冷月,并不说话。
饭堂她露了一手,虽震慑了众人,叫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惹她,但根本问题并未解决。以武止暴,得到的只会是畏惧亦或反抗,她与水手们不是敌人,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大良哥,你……再帮我查个人吧。”
“谁?”
霍锦骁附耳一语。
而在船舱里,漆黑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有人摸墙而过,悄然走向某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鲛鲨
出海航行,每晚都要有人当值,除了掌舵者外,还要有其他水手负责瞭望,而像霍锦骁这样的低等水手会被安排跟着老手一起当值。夜里光线差,能见范围小,瞭望就显得特别重要,需要注意海面动静,包括恶劣天气来临前的风云海浪预兆、过往船只动向、附近海域陆地情况及船体异常等诸如此类。
林良平时虽嘻嘻哈哈爱闹,不过到了当值时候却很认真,就算和霍锦骁说话,眼睛也没离开过巡查的地方。一夜下来,林良都在和她说夜里瞭望需要注意的事,从陆地暗礁说到星云风浪,霍锦骁听得半点困意皆无,直至天明。
“受益匪浅,多谢大良哥。”霍锦骁诚心向他道谢,这船上愿意直心教她的人,恐怕只剩下林良一个人了。
林良打了个哈欠,眨眨酸涩的眼,拍着她的肩道:“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难得你愿意学,好好干!”
两人与前来换值的人交接妥当,便回了舱下,林良倦得很,饭也不打算吃就回舱房补觉,霍锦骁精神尚好,便去水房擦洗。天色尚早,水手们陆陆续续起来,睁着惺忪的眼在甬道里来来去去,甬道光线很暗,但霍锦骁仍能感觉周围望来的目光,仍带着异样,所有人见了她都退避三舍的模样。
想来是昨天之事的后遗症。
她不多理会,进了水房取水净面。海上的风吹得满身盐,让皮肤粘腻难受,条件有限,她也只能擦擦手脖。她将颈脖手臂洗过一遍后才觉得身上舒坦不少,转而去饭堂领早饭,巫少弥昨天值上半夜,现在也不知醒没醒,她想着把早饭给他取回去好了,可才走到饭堂外边,就听甬道里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有人疾声唤着:“所有人都到甲板上集合。”
也不知出了何事。
————
时辰虽早,但海上的太阳已升得老高,日头白花花照在甲板上,叫人眼晕。
船上九成的人都到齐,在甲板上排成数行,柳暮言、徐锋、朱事头等人站在最前。有人搬了张太师椅放在甲板正中,祁望坐在椅上冷眼看众人。
霍锦骁与巫少弥站在后边,她半道上就遇到巫少弥,两人便一起来了。
所有人疑惑着,不知出了何事,可没人敢开口。
“今日一早把大家叫过来,是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朱事头看了看祁望,开了口,脸上难得不带一丝笑意,十分沉冷,“咱们船上出了个窃贼。”
此语一出,站着的众人哗声大作。
“朱事头,船上遭贼了?”林良立刻问道。
朱事头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是,直库房失窃了。”
霍锦骁蹙眉。
直库房失窃?
“共失窃六十五两银子与船队直库印信,昨天夜里发生的。”
众人喧哗声又起。
霍锦骁已经想到是哪处丢了钱。船上货物财物都由柳暮言管着,不过值钱的东西和大多银子并不存放在直库房,都封在船上另外一处银库里,那地方普通水手不知道,也没人能接近,由祁望和几个掌事的人亲自看着。直库房里只有个小库,收的是应对船队日常所需的银两与船队直库印信,金额不大,来来回回没超过一百两。柳暮言每天进库和离开前都会清点确认,今早查库时发现银两与印信都不见了。
若是只失了银两倒罢,但是印信也失窃,这便极严重了。若有人心存歹念要害船队,那印信足可伪造许多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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