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双手把住木舵,急打满舵,船身忽斜。
霍锦骁一手抓着船舷,一手举着火把,有人攻来,她便挥动火把格挡回去。
船在海面上像喝醉酒的人,歪歪斜斜地驶出曲线,撞向正前方涌来的十多艘小船,小船应变极快,转眼散开改变阵形,围到船侧。祁望咬牙再次急打舵,霍锦骁感觉整个人又向另一侧倾去。她目光死死盯着海面,等着祁望最后的变向。
远远的,玄鹰号在海上驶出了完美的两段反向弧线,海水翻滚划开,所有的战船被甩到东南位置。
机会来了。
“好样的。”霍锦骁大赞一声,将火把点燃。
海风呼啸而刮,将无形的烟吹向远方,玄鹰朝前平稳直行,祁望回头,看到船尾的战船通通被甩在后面,霍锦骁举着火把,脸被照得透亮,恰正望过来。
目光从舵室掠过,又看向甲板的舱口,东辞已经从梯口探出半身。
三个人,站作三角,都是劫后余生的笑。
依稀间,霍锦骁像回到索加门被海盗围攻那夜,战争虽然残酷,却会叫人忘却种种猜忌矛盾,生死一线,人便没有多余时间怀疑和害怕。
信任这种东西,有时就像本能。
战斗还未完全结束,仍有几艘顽固的战船追上,霍锦骁抛下火把,纵身加入战局。祁望从舵室里出来,拿着观远镜望去,远海之上已出现大船影子,桅杆上飘着的旗帜隐约有两个图案。
玄武图与双头狮。
双头狮,东海的沙家。
玄武图,东洋宫本家的旁支。
霍锦骁站在船舷上将最后一个攀到船上的人踹进海里,战斗停歇,她喘着粗气转身,倚着船舷朝众人露齿笑起,脸上犹有沾染到的血污。
“小心——”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她听到背后传来轻微异响。
战斗并没完全停止,有人从海里游来,攀在船身上。
东洋武者极擅伪装,霍锦骁大意了。
银亮刀刃劈下,划出道冷光,霍锦骁朝前半步,眼前后背要被刀刃劈中,忽有双手臂展来,把她抱住。她听到长刀入肉的声音与闷哼声,像从她心口划过。
她急速转身,伸手抱住已然站不稳的祁望。
佟岳生掠来时,已然晚了一步,一眼扫过,他动作未缓,一剑刺在那东洋武者的手臂上,将人从霍锦骁身边逼开。
“祁爷……”霍锦骁双手绕到他背上,粘粘腻腻,她摸到满手的血。
祁望只是看她。
才短短两年半,怎么就像认识了她一辈子那么久?从澡堂里发现她的女儿身开始,到漆琉岛的惊鸿一现,不论她以哪种模样出现,似乎都有办法吸引走他全部目光。
这眉目唇鼻,美得像画,在他心里却又平凡似普通人,就这么呆在他旁边,每天都瞧得到人,听得见声音,就够了。
不要像现在这样,她的脸庞渐渐模糊,声音也飘得遥远……慢慢,慢慢就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蜉蝣卷(重生)》——
秦婠嫁到沈家没多久就逢中秋月圆。沈家的中秋节十分无趣,无非全家老小焚香祭祖,晚上吃个团圆饭,席间满堂儿孙说些笑话哄老祖宗高兴,再行几个令,吟两首诗,都是斯文人的游戏。
她怀念河西的中秋。
在大漠里看月圆,盛装打扮齐上拜月楼,跟着爹娘在街上看灯,高台里会有擅舞的姑娘反弹琵琶舞一曲飞天,还有脸盆大的月饼和金黄色的烤全羊,酥香脆爽……
哪像现在。
她闷闷饮了两杯酒,心脏突突地跳,告个罪先回了屋。
屋里笼着百合香,散发出沁鼻气息,里头安静,丫头竟一个不在。秦婠掀帘进去,没走两步,看到歪在暖阁榻上的人。暗金银杏纹的交领长褂躺得有些皱,修长的腿斜搁在榻沿垂下,露出素青绸裤的一角,正是应该在前院陪爷们喝酒的沈浩初。
她蹑手蹑脚上前,朝他探身,却意外地撞进这人眼中。沈浩初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她直瞅。
“做贼呢你?”他沙着嗓道,目光笔直落在她身上。
小丫头穿了件对襟的圆领袄裙,金底素粉云纹的缎面,领口绣着两条花蔓,被一圈赤金璎珞压着,长长的流苏垂过胸前,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团子似的脸飘着两朵红云,莫名叫他想起她前两日画的兔儿爷。
“嘁。”秦婠顿觉无趣,还想着这人睡着了她可以为所欲为一下,结果却是清醒的。
沈浩初见她要走,一伸手拉住她手腕:“陪我说话。”
“说什么?”秦婠坐下,翘起腿儿斜睨他。
“说说你在河西怎么过的中秋?”沈浩初捏着她的手轻轻地揉,沙沙的声音变得温和。
秦婠有些恍惚,重生一趟,这人怎么跟她印象里的不同了。
“给我说说拜月楼的模样,壁画上的月神和兔儿爷,还有跳飞天的姑娘……”沈浩初继续问她。
上辈子,他虽年少成名,却碍于心疾缠身,竟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第一次听说河西的中秋,还是在秦府的宴请上,他从长廊上走过,听到坐在院里的她嗑着瓜子和丫头们闲聊,什么飞天的姑娘、金碧辉煌的拜月楼、浓墨重彩的壁画……说的时候绘声绘色,她眼的星星像要蹦出来。
他长她八岁,承她叫了自己一辈子“北安叔叔”,阅历却还比不过她这小丫头。
惭愧。
【看明白否】
☆、爱情
西洋座钟的钟摆“哒哒”地响, 固定的节奏像水滴滑落, 也像是时间流逝的声音,催着人醒来。床上躺的人缓慢睁眼, 目光迷濛地扫过床顶花格、铜雀帐勾、云过天青的纱帐……慢慢清醒。
已经不在玄鹰号上,这是他的屋子。记忆还停留在海上惊魂的时刻,他替霍锦骁挡了一刀。刀砍在他背上, 伤得应该挺重, 所以他没了意识,连怎么回得的平南都没印象,只有些模糊画面。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去去, 声音都压得轻沉,他像傀儡般任人摆布。
好多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现在连稍用力喘口气都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祁望按着胸口,艰难地坐起, 动作缓慢得像行将就木的人。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没穿中衣,裸/着上半身, 不过也只露个左肩在外,余下的地方全被白绢一重重裹起。屋里没人, 药味浓得刺味,桌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 都是伤药之类的东西。
他清清嗓,喉间只剩腥甜血味,唇也皱得一扯就生疼。
扶着床柱下地, 他走到桌前倒水,手不太稳,茶杯翻倒,他没喝上水,却把水洒了满桌都是。心里忽然浮起怒意,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来由让他觉得凉薄入骨。
正自己生气,屋外忽有细细声音传来,他踱到窗外,挑开一丝窗缝,人影憧憧,他的院子从没同时出现过这么多人,许炎、周河、柳暮言、徐锋、平南村长……几乎所有平南岛的重要主事人都出现了。
他们规整站着,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向人群中间坐的人禀事。人群间隙里透出绛紫的衣裙一角,他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总算看清那是谁。
霍锦骁坐在他惯常坐的藤椅上,目光微垂,话说得慢,语气并不肯定。
“炎哥,确认只有沙家与宫本家?”
“对,没有其他人。沙慕青被三爷安排与宫本家联姻,去年嫁给宫本家的旁支宫本和源。前年你与祁爷从漆琉回来之时,得罪过沙家,这次可能是沙家的人趁祁爷不在,勾结宫本家伺机报仇。”许炎站在人群正中,左手上了夹板吊在胸前。
“两次都是偷袭,一次潜进岛上,一次趁夜偷袭玄鹰号,又不敢露面,不像是报仇。如果不是三爷的命令,还会是什么原因?他们进岛偷袭了什么?”霍锦骁摇着手里的葵扇思忖道。
“他们夜探卫所时被我发现,只可惜没能抓住人,后来我担心岛上还有危险,就发动搜岛,发现他们还潜进祁爷的宅子。如果不是三爷吩咐,也不是为了报仇,那只有一种可能。”许炎捂住自己悬在胸前的手。
“他们想在平南岛找到某样东西,因为没能找到,所以改为攻击玄鹰号。”霍锦骁马上会意。
“我发现他们时,他们之中已有人潜入卫所的文书库,包括祁爷家在内,所有的文书图册都被翻过,尤其是舆图。”许炎道。
“他们想盗平南的舆图?”霍锦骁问道。
“应该不是,被他们翻乱的资料里,就有平南的舆图,他们没有拿走。”许炎想了想回答她。
霍锦骁摇扇的动作一顿。不要舆图?那是在找什么?海图?平南外的海域海图并不是什么机密东西……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除了平南的舆图之外,可有别的重要之地?”东辞原懒懒倚在树荫下,一直没说话,此刻却突然冒出句话来。
重要之地?
许炎几人不明,霍锦骁开了口:“炎哥,海坟区……可有海图?”
众人面色顿时有些微妙,许炎不开口,倒是柳暮言出声:“小景,你问这做什么?”
“想查清楚为什么沙家要偷袭我们罢了。”霍锦骁淡道。
“海坟区只有祁爷能进,有没有海图我们也不清楚,你可以等祁爷醒了直接问他。”柳暮言一捋胡子,岔开话题,“这么久了,祁爷还没醒吗?他的伤到底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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