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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 (落日蔷薇)


  六叔救巫少弥时,她曾问他,为何不将罪魁祸首梁俊伦杀了。六叔说,他只救人不杀人,他能行善,却无权取人性命。所以他救下巫少弥,却没有杀梁俊伦。善恶不过一念,而双手一旦沾染鲜血,便永远洗不干净。
  如今,她这双手只怕再难干净。
  是非漩涡,她没得选择。
  刀刃划过,鲜血飞溅,不断有人躺倒于血泊间,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人,只知每一刀她都倾尽全力,将满腔仇恨尽皆付之。长夜将去,这血色却没有尽头。
  咻——
  利箭疾来,都朝着她的膝腿。她高跃避过,回身看到礁石上站的弓/弩手,震刀弹出气劲,将余箭震回,那箭直没围在她身侧两个海寇胸口。众人见她衣裙上血迹斑斑,杀气倾泄,势不可挡,均起惧意,竟各自往后退开一步,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霍锦骁喘着气落地,刀刃上的血一滴滴滚落。
  眼前景象已有些模糊,她厮杀至此力气渐竭。
  “愣什么,给老子上。”雷尚鹏暴喝道。
  随之震天一响。
  霍锦骁只能感觉到空气中骤变的气息,有物袭来,比箭还要快,还要狠。她来不及应对,只能凭直觉闪身躲避。
  嘶——
  细小锐器擦臂而过,她右臂袖子裂开,血顿时涌出,伤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火药味冲入鼻间。她回头望去,雷尚鹏手里已举着铜色火器瞄准她,森冷洞口上飘起一缕烟。
  鸟铳?!
  她心头一惊,想起六叔身上的伤。
  难怪他们能杀得了孟乾。
  孟乾身中数刀,但致命之处却是心口的伤,并非刀伤或拳伤。他落败非因武功不敌,而是被鸟铳杀得措手不及。雷尚鹏手中的鸟铳也并非普通鸟铳,应是改良后加□□管的鲁密铳,射程及威力都比普通鸟铳要大。
  此物是朝廷火器营秘器,不曾外流,如今区区一介海寇手里怎会有这等火器?
  她满心惊愕,那厢雷尚鹏已又举铳瞄准她。
  轰——
  又是一声震天响动。
  却不是源自雷尚鹏的鲁密铳,而是出自霍锦骁之手。
  不知谁喊了声“火雷弹”,篝火里已窜起冲天火光,热浪朝四面炸开,站在篝火附近的几个海寇被震飞数步,余者皆抱头伏下。呛鼻青烟随风而散,霍锦骁身影模糊了去,雷尚鹏瞄了几次都未能瞄准,加之右眼剧痛,便将铳扔到属下手中,大怒:“他娘的,人呢?”
  火光暗下,青烟消散,霍锦骁人影已失,海滩上只剩被她重伤倒地的十来个人。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小娘皮都抓不住。”他纵身跃下,见着站着的海寇就踹。
  “这附近都是海,村里只有一条路,她没有别处可逃。”乌先生上前,冷眼瞧着她消失的方向。
  “给老子追!我一定要抓住她!”雷尚鹏已恨她入骨。
  毁眼伤脸之仇,非报不可。
  ————
  海天交接处的鱼肚白渐渐染上霞光,耀眼的红日跃海而出,遥远处被分作三种颜色,灰暗的海面倒映出金色鱼鳞,天空湛蓝若洗,中间是条赤光长缎,海天一分为二,再也不是漫漫长夜里混沌难分的一团漆黑。
  赤红的霞光压在天际,像昨夜突如其来的大火,在黎明时分肆虐,火舌舔天。
  巫少弥彻夜未眠。他独自藏在破庙,心中难安,夜里自然难眠,到天将明未明之刻,他囫囵一觉,还没睡实就见庙外的天际被火色印红,瞧那大火的方向,似乎正是霍锦骁所去之处。他心中大惊,也不知出了何事,只觉不祥,便踏出破庙寻了崖上高石远眺。
  这场火烧到现在,都还没停止。
  而天已经亮了。
  巫少弥站到两腿发酸,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先回破庙。庙里还暗着,他坐回干草堆上发呆。忽然间一道人影闪过,飞速冲进庙中,巫少弥吓得往里一缩,拾起干草堆旁预先放着的木棒。
  “阿弥,是我。”疲惫沙哑的声音不复昔日清脆。
  巫少弥丢下木棒,朝她冲去:“师父?”
  他嗅到股浓烈的火药味与血腥味,又道:“发生什么事?你受伤了?”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脸颊,那手冰凉粘腻,指尖与掌上都沾着血污之物,微微颤抖着贴在他脸上,沙哑的声音继续道:“你还活着……真好。”
  巫少弥心里大急,角落里的光线被神龛挡着,还是模糊不清,他伸手去摸火折子。
  “别点火,会被人发现。”霍锦骁按住他的手,往后重重一靠,倚在了斑驳脱漆的红柱上,她全身力量都似被抽空般,手抬不动,脚迈不开,闭上眼就是无数张苍白失色的脸和冲天的大火。
  “官府的人追来了?”巫少弥一边问着,一边将干茅草都堆到她身后,想让她靠得舒坦些。
  “不是,是海盗洗村,上百口人,无一活命。”她平静得不正常。
  巫少弥手上动作停止,震愕地看着她。没人比他清楚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所藏的血雨腥风。东海海盗肆虐并非一天两天之事,稍大些的海盗团都拥有战舰弩炮与精锐战士,打劫商船、掠夺城镇,在东海横行无忌。普通的海盗只抢财物不伤人命,差一点的便连人一起劫掠贩卖,而最可怕的就是霍锦骁昨夜遇到的这一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仅夺财劫色,临走之时还会屠尽村子。
  “师父……”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要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言语之力太单薄,抚不平这上百条人命的伤痛。
  日头慢慢升起,阳光从窗外照进,巫少弥看到她满身狼狈,樱草色的半臂与绿白相间的裙子上全是大片血污,发丝凌乱不堪,只有髻间的兔子爷还簪得牢牢的。
  “师父,你手臂受伤了!”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臂抬起。
  霍锦骁没有反应,仍睁着眼看地面。他也不多说,“嘶啦”一声将她衣袖扯下。玉白手臂上有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非刀非剑,也不知为何所伤,皮开肉绽十分怵人。他看了两眼,取来清水清洗了伤口,又将她预留给他的伤药和绷带等物取出,替她仔细包扎。
  由始至终,她都没给反应,仿佛那手臂没长在她身上。
  巫少弥默默包好伤口,将地上秽物收走,起身去给她拿吃食,不料才走出两步,就闻得背后几声呜咽,像山林幼兽悲鸣,他转头一看,霍锦骁已将头埋进干草堆里,肩头耸动不已,竟压着声哭泣。他愣愣站着看她,胸口又闷又痛。习惯了她的笑容,他未料她的哭泣如此戳心,叫他彷徨。她痛苦至此,他却无能为力。
  就连安慰,都显得苍白。
  巫少弥丢掉手中东西,坐回她身边,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平静,用手狠狠揉揉眼,抬起头,瞳眸如洗。
  “阿弥,把给你备的衣裳拿给我。”霍锦骁冷静道。
  巫少弥不解何意,只是照办。
  她收下衣裳,又道:“准备一下,我们回全州城。”
  悲色尽敛,哀伤皆藏。
  ————
  全州城仍是繁盛景象。
  正午的阳光晒得地面滚烫,竖在码头的五两羽毛被风吹得直飘,鸡毛编的相风器朝着西南,今日刮的乃西南风。这相风器有讲究,由相风铜乌演化而来,以鸡毛编成,挂于高杆,因选用的鸡毛重约五至八两,故又戏称作“五两”。
  午歇时间,码头上搬货的船员有短暂的休憩时间,各自寻了阴凉处或蹲或坐捧着碗埋头用饭,蒜头煸过的蕹菜,硕大的鸡腿和酱烧的五花肉,就着米饭一口一个爽快,这样的伙食到船上出了海,可就再没有了。
  港口有个茶寮,来这儿的大多是船队纲首、管事之流,有些身份,所以地方虽不大,却也建得颇雅,里头还有说书的先生或唱弹词的女先生,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一起,听得人酥软心凉,再吃两口冰湃的瓜,外头着的火气就都散了。
  今日寮里唱的正是弹词,琵琶幽幽作响,女先生的声音像黄莺儿,雅间里藤椅上倚着的人半闭着眼,一手端着紫砂泥烧的秦权壶,直接将壶嘴儿对准口饮茶,另一手握着柄大蒲葵扇,和着外头弹词的节奏摇着,姿态悠闲。那秦权壶已养得温润柔细,壶身泛着淡淡油光,显是常用之物。蒲葵扇摇出的风吹起他身上豆绿的丝绸长褂,凉意流泄,毫无夏日烦闷之感。
  只是这惬意并没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人挑开竹帘进来。
  “祁爷。”来人俯首行礼。
  祁望眼也不睁,只问:“何事?”
  那人便上前俯到他耳边道:“雷老二也到全州港了,听说被人打瞎右眼,毁了容。”
  祁望摇扇的手蓦地一停,半睁的眼打开,道:“什么人下的手,这么能耐?”
  “不知,不过这人应该是逃到全州城,所以雷老二已令手下的人进城,全城通缉此人。”
  “这年头,强盗也能进城了……”祁望淡嘲了声,又闭上眼。
  两人正说着,外头又有两人咋咋呼呼闯进来。
  “祁爷!”来的两人心气不太顺,眼里冒着火光。
  “大暑天的,你们吵什么?”祁望把手里的秦权壶搁到桌上,蹙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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