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百年,还能如此模样,却也不错。
岑寐寤的嘴角悄然弯起。
只是当视线转落到那园中的某一处时,岑寐寤倏的一滞。
日光挥洒,交错亭廊,花团锦簇,而那娇艳夺目之间,正有一人。
墨发长垂,剑眉微凛,但在那花香清幽当中,长身玉立,宛如玉树临风,如梦似幻……
而就在岑寐寤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也看到了她,当即微微一笑。
只那一弯唇,便从此恍然。
……五百年的风雨落过,五百年的逝水流华,五百年的相思成疾,只是转瞬,又好像过了漫漫黄尘流沙。
“珞——”
岑寐寤呢喃。
含转唇齿,淅沥入耳,如破雾梵钟。
不,他不是她的“珞”!
那花团亭廊之间,确是立着一人。
锦衣华服,丰神俊朗,风华倾城。
样貌一如她所记得的那般,可那眉眼中的高高在上,唇角的不屑轻嘲竟是那般清晰刺眼。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她的“珞”!
岑寐寤凝眸蜷首,侧身避过。
下一刻,窗前已经没了岑寐寤的身影。
“看什么呢?”
秋辰逸靠近了淳于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窗棂。
淳于珖招手过来身后的侍卫,一指那道窗棂方向,“那边是何处?”
“回殿下,是华堂。”侍卫回道。
秋辰逸扬眉,脸上不由带了笑,“不就是岑家小姐所在?淳于,你说不过来的,这不也——”
“一俗女耳!”
秋辰逸还没说完,淳于珖轻嗤了声。
遂,拂袖离开。
秋辰逸一愣,瞪着淳于珖的背影怔怔然,“什么意思?难道说刚才看到了?”
秋辰逸转头看了眼那边空寂无人的窗棂。
“不会啊,那女子哪里看都是不同寻常,又何来的俗……”
摇了摇头,秋辰逸紧随而去。
待几人离开,数十米开外,一道人影悄然露出些许痕迹,正是邕城知州古贺诚。
知州府邸的侧门。
一番人众寒暄之后,两辆标识着岑家的车马缓缓离开。
府门外,知州嫡子含笑相送。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不由对离开的那两驾岑家车马投去意味的目光。
古知州嫡子的品性不少人心知肚明,岑家老三的野心也众目所见,深知道就算是古家和岑家结了亲家,日后给岑家一些面子就够了。可今儿都传知州大人前往岑家提亲,结果却是岑家人先到了知州府邸,当中有岑三老爷还有岑家寐寤。
从岑家人进府到出来足足一个时辰,当中谈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可这眼看着岑家老三出来面色不虞,而却又是知州的嫡子相送,还笑容满面……
显然岑老三没得逞,而岑家却仍是和古家结交,那结交之人定然是另一岑姓。
当下有明悟的人就有所动作,看似平静的邕城慢慢掀起了微澜。
只是这些并不在岑寐寤的考虑之中,至少现在岑寐寤顾不上,在她从古家出来之后,心头的某处莫名的轻松了大半儿,连身子也都跟着轻松恣意起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当真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工夫,所以这个感觉应该是来自原来的那个岑寐寤本尊!
即便有岑家两位叔叔的压逼,岑寐寤到底没有嫁到自己宁死不嫁的人家。或还不及当初岑父所愿的“归之”之意,却也可有期盼,也算是能放下那最后的一丝执念。
马车上南萦木萦两个也欢喜的合不拢嘴儿。
“哈哈,三老爷走的时候那神情,奴婢真是这四五年都没见到过了!”木萦回想着在知州府邸门外岑三老爷不得不强压着恼火涨红了脸的模样,笑弯了腰。
“嗯,确是解气!”南萦也连连点头,看向自家小姐的眼中亦是晶光闪闪。
“小姐,咱们是回归之楼还是回府?”南萦问。
“小姐,咱们去街上转转吧,时候还早呢!”木萦可怜巴巴的瞧着岑寐寤,就差身后摇着尾巴了。
岑寐寤弯唇一笑,“也好!”
第十九章就她了
车头调转,岑家长房的车子便往邕城的繁华之地而去。
知州府邸,古知州立在中庭书房之侧,瞧了眼一旁喝茶品茗似乎根本不以为意的十一殿下,一阵的拱手赔罪,“秋公子,确是我行事不周,劳公子白走了这一趟!”
虽说古知州一向看重这位詹事府的大人,可毕竟秋辰逸的官位比古知州要低上一些,所以古知州便以公子相称。
秋辰逸敲了敲桌上摆着“喜人封”,“说来听听?”
古知州无奈道:“先前犬子和岑小姐的婚事是岑家的那两位老爷做主,当时古某以为岑小姐与犬子见过几次,便是称不上情投意合,也总有几分契然,却没想岑小姐志不在此,而岑家的那两位老爷也没说这回事儿。直到今儿岑小姐亲自上门,才得知明了。”
“若是旁人,既有族中长辈做主,也容不得不从。只是岑小姐父母双亡,以娇柔之身撑起岑家长房,也确是艰辛。古某亦不愿以官压人,只是事关颜面,也觉为难。倒是岑小姐年纪尚小,却是知人情。”
古知州从袖里拿出了一纸文书还有一张上面写着“岑”字的帖子,放到了案上,“岑小姐把族中的铺子暂交由古家保管,半年后若有可岑家相助之事,岑家便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这帖子也是岑小姐交给公子的,说是辛劳公子了,若来日屈尊到岑府上,岑府上下定当倒屐而迎。这帖子也便是凭证,日后不论岑家如何,但有秋大人所请,定当全力以赴!”
古知州说的完美无瑕,秋辰逸那边也把案上的文书拿了起来。
这文书显是真的,正是今儿古知州和岑家寐寤定下的那个。
若非是早就知道古家和岑家的那些纠葛,也听了古知州和岑家女子在华堂说的那些,秋辰逸都要被骗了去。不过这帖子才是最让秋辰逸惊讶。
——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又何尝不知道区区岑家岂是他看在眼里的?可这帖子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到了他的跟前,还说什么“日后”!
是打算攀上秋家这个高枝儿还是看中了这位?
秋辰逸瞧了眼旁边的淳于珖,正看到一直不以为意的淳于珖也似有若无的瞥过了这个帖子。
秋辰逸意味一笑,对古知州道:“我知道了!既然没我什么事儿,我也懒得跑这一趟!古大人,有劳!”
“哪里哪里,是秋公子辛苦!”
古知州一直就怀疑秋大人是不是认得那位岑家寐寤,这会儿瞧着秋大人又往十一殿下这边瞧,登时也没敢再想下去,冲着两人行礼之后,连文书也没拿便离开了。
看古知州眼底的闪烁,秋辰逸似有所觉,只是手下一动,先翻看了下“喜人封”,看到里面的票子,不由“啧啧”了几声,“倒是大手笔!”
“喜人封”,是议婚人家给说和人的礼钱,秋辰逸虽说不上是正经的“说和人”,也什么都没做,可得这一封也算不上违例。只是这封里的数目就是智者见智了。
秋辰逸摇了摇头,把帖子递过去。
“如何?”秋辰逸问道。
“鸾翔凤翥,刚柔相济,更还有几分清新飘逸之感,一女子能有这样的书法,尚算不错!”淳于珖淡淡说道。
“谁问你这字了!”
秋辰逸瞪眼,只是随后也仔细的看起那个“岑”字来,“确是有几分飘逸之姿,亦浓亦纤无乖无戾亦中亦侧不燥不润可谓上品。”
“成不了大器!”淳于珖道。
“怎么会,照我看已经颇有大家之风……”秋辰逸还在端详那字,过了会儿才醒悟过来,“你是说那岑寐寤?”
淳于珖凤眸一凝,先前庭院中看到的那女子一闪而过。
双颊红润如霞,双目盈盈若泪,几欲失魂……
淳于珖冷嗤,垂眸喝茶,“一俗女耳!”
这是第二次!
秋辰逸哑然失笑,道:“倒是先前你看到她如何了,便这样说?再说就你这样子,这世上的女子初见之后又怎么会不失措倾心一番?你也未免太过强求了,她毕竟也只是一女子!”
“你也知她是一女子?”淳于珖抬起眼角。
“那又如何?有才者又何论男女!”
言到此处,秋辰逸轻叹,“世人皆知皇上最宠殿下,却不知正因如此,日后那太子之位,哪怕只为自保殿下也不得不争抢一番。”
淳于珖脸色微沉,秋辰逸只好似是没看到,继续说道,“皇上春秋鼎盛,倒也不急一时,可就算是现下京里有几分争斗,殿下也仍势薄,若是另寻良机,只有在京都之外!”
“这邕城临近东燕,又是百年昌盛之地,说不得有几分才学之人,就拿岑家来说,看似只是商户,可据说那宅子却是在邕城古地,这要是细说起来还真有几分悠久。若是殿下实在看不上眼,就当是应承旁人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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