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你不错,回头我们做个朋友看看?”尉迟宝琪问,接着补充一句,“不打不相识么。”
季知远早瞧着尉迟宝琪品貌不俗,一听对方主动提出和他做朋友,特别高兴地点头。但当他目光从尉迟宝琪肩头越过去,看到房遗直后,季知远笑容就更加灿烂了,总感觉今天出门是撞大运了,竟能见识这么多高贵文雅的郎君们。
尉迟宝琪忙自我介绍,然后也为季知远介绍了房遗直、狄仁杰和长孙涣等人。
季知远一听说诸位都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开国勋贵之后,惊叹一波连这一波,他挨个见礼之后,对房遗直特别行礼,“早听过姑丈赞叹房大郎不俗,今日有幸得见,是知远之幸。”
房遗直笑了笑,“倒没想到江夏王对我有此高看,房某却不过一个常人,与大家没什么不同。”
“不同,不同大了,单论长相你和我就有很大的不同。瞧我这张凶脸,不知给我找了多少麻烦。再论才学……就不论了,我都不配和你比。”季知远害羞地笑道,当下心情极好,他能得幸一下子认识这么多贵公子,对他来说那就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荣幸。
房遗直听出季知远是个性情中人,笑叹他太客气,又请他落座。
季知远这才想起十九郎来,看向李明达。“大家的身份都十分不俗,那十九郎呢,又是哪一家勋贵之子?”
季知远说罢,见房遗直等人只笑不语。又瞧李明达,正端着茶碗无所谓的喝水。季知远越发确定这些人之中,唯独他身份不同。
十九郎,没有带姓。容貌还如此清绝,声音虽然故意压低,但有一点点像女声。
季知远雄躯一震。
“莫非是……”季知远之前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晋阳公主到了晋州去。而今眼前这么多长安贵人在此,那公主来到慈州也不是不可能。
随即见房遗直点了头。
季知远大骇,腿一抖,忙跪下了,给晋阳公主磕了头请安。
竹溪本来就被驿站内这些身份非凡的贵公子们,惊得魂儿飞了半个。而今一听自家主人说十九郎是晋阳公主,他刚刚嘲笑衣着一般是个骗子的人,竟然是晋阳公主!
竹溪感觉有无数根箭插满自己的全身,魂飞魄散,整个人几乎是软绵绵的瘫着跪下的。
李明达笑着看眼竹溪,逗他:“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竹溪抖音,差点尿了裤子,“奴……奴知罪!”
李明达让他二人起身,随即喊了田邯缮来。
季知远认出田邯缮,愣了,“他……他是?”
“为了查案,确定你是否无辜,不得已为之,季大郎可否介意?”
“不不不,完全不介意。”季知远慌忙道,然后紧张地跟李明达解释,张刺史及其妻子身亡的事,真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倒是解释一下,据说你在张刺史死前两日,曾拎着一只鸡子上门,当场毒死威胁他们。”既然身份挑明了,李明达就开门见山地问。
季知远回忆了下,急道:“胡说,那鸡子根本不是毒死!”
竹溪这时候也缓过神儿来,心里庆幸还好他的话没有被公主听见,所以胆子大了点。一听到自家主人又被冤枉,忙点头附和,表示真不是毒死。
“那是我家郎君外出打猎,好容易抓了只活野鸡。那玩意儿跑得快,拿到活得真很不容易。郎君先尝了死的野鸡味道不错,又听张刺史家的姑娘身子不好,野鸡参汤最补气,这才在与张刺史理论的时候,顺便拎了鸡子和几斤人参去。
不想郎君把鸡从笼子里掏出给张刺史看的时候,手劲儿猛了,把鸡掐地断气。郎君为了救活鸡子,自然要松手,谁知鸡子放在地上,扑腾两下到底还是死了。张刺史当时就喊着是郎君故意拿鸡威胁他,但真不是啊!”竹溪真心替自家郎君叫屈。
尉迟宝琪忍不住又笑,“竟还有这样的事,可真是个大误会。”
房遗直警告看他一眼。
人家郁闷难过之事,尉迟宝琪以之取笑,就有些过分了。
尉迟宝琪立刻顿悟,忙道歉,见季知远并不介意,他又笑道:“倒是难为你了。”
“早习惯了,从小我就碰到这样的事。不真正了解我性情的朋友,都极为怕我,我就是用鼻孔出个气,他们都觉得我要打人,我一着急想解释,他们就更怕了,觉得我会杀了他们。”季知远满脸无奈,“而今大了些,我已经越发收敛,不愿出门了,尽量让人少误会我。谁想到张刺史找上门了,我一解释,就又出了误会,闹得满城风雨,又把我几年前的事都挖出来说,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霸,之所以没人敢惩处我,就是因为我有姑丈做靠山。”
李明达抓重点,凝看季知远,“几年前?”
“对,前两年发生的事。我因为在家闷久了,总要偶尔出门逛一下,瞧见那路上有一位老妪艰难推车,我就去帮忙推了两下,送她回家。谁知那老妪当夜就死了,他们就说是我害的,只因为那老妪挡了我前行的路,我就心情不爽,命人这位独居的老妪给弄死。
还有一次是去赌坊,我因为这种误会疯传心情不爽,想去赌坊解解气,赌两把去晦气,输赢都不计较。当时好像就输了十几贯钱吧,我也没看在眼里。但那之后,过了大约半年,当初在赌场赢我的那两个人被砍死在树林里,大家就偏说是我当初计较,一直伺机报复,以为半年过去了我输钱的那事没人记得,所以就杀人泄愤。”
尉迟宝琪听了季知远的经历后,跑去安慰似得拍拍他的肩膀,“刚我笑话你,真是我错了。兄弟啊,你这日子过得不容易。”
“还有类似的事有很多,总之和我擦点关系的,事后倒霉死了,都会赖在我身上,以至于很多人都认定我是个身上有数条人命的恶霸!”季知远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充满无奈,苦笑不已。
“你确实不易。”李明达转头见已有文书写下了季知远的供词,就抬手示意季知远,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季知远乖乖地画押完毕之后,还是很好奇地问李明达,“张刺史真是被人毒死?”
“要等明日开棺验尸才知。你若好奇,不妨就在驿站住下,正好明日和我们一遭去过之后,再去刺史府,与张家人当面对质。”李明达道。
季知远想了下,能与诸位贵人们住在一处,本就是他的荣幸,而且他也很想证明自己的无辜,遂点头表示愿意。
……
是夜,挟着凉爽的微风,星光闪闪。
因明日天一亮就要出城开棺,大家都早早的安寝。
亥正,客栈里已经四下寂静,除了几名必要守卫的侍卫,还需轮班换岗之外,所有人基本都在酣睡状态。
正当这时,一声女子的尖叫划过夜空。接着,又是一声,再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尖叫声,震穿了整个驿站。
驿站内的女人不多。
房遗直立刻从床上起身,虽觉得声音似有异处,但他还是立刻冲出门去,跑到公主的房门口。这时候尉迟宝琪、程处弼和长孙涣三人也赶了过来。因为跑的急,他们三人还有些衣衫不整,都是边问什么情况,边整理衣服。
房遗直却是一身青袍在身,衣着端庄整齐。
田邯缮这时也从隔壁间慌张跑出来,急忙敲门询问贵主的情况。半晌没有回应,大家都有些心急,又不好直接闯入公主的房间冒犯。大家就打发田邯缮进去。
田邯缮犯难,“公主说过,今夜不许打搅她。再说有碧云在屋内伺候着,应该没事才对。”
“但刚刚的尖叫声若真来自于公主……”
“好,我去。”
田邯缮正要推门,就见门自己动了,然后看到碧云开门,李明达从里面出来了。
她带着睡意,但衣服已经穿好,抬眼看这么多人聚在自己屋门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刚有女子的尖叫声,公主难道没听见?”
李明达摊开掌心,给房遗直看了两团棉花。
房遗直立刻将刚才女子尖叫几声,大概维持多久,都告知了李明达。
“而今想来,声音该是从那边传来。”房遗直指了指东南方向。
众人就按照房遗直所指下楼,接着就又听到一声尖叫,有女人颤音喊着“你离我远点”。
大家快步赶过去,李明达在最后,她不急,因她已经听出了吵闹的原因。李明达转而坐在大堂内,要了水喝,就在这里等大家。
不多时,众人就带着周小荷和季知远过来了。与周小荷一起的,还有四名丫鬟。季知远则满脸尴尬地远远的跟过来。
“两厢半路上遇见了,周三娘挑着灯笼远远瞧见季大郎,就怕了便喊起来。”房遗直解释道。
李明达点头,刚才他已经听到季知远很慌张地对周小荷解释,不过周小荷只顾着害怕叫,没听罢了。李明达遂纳闷地打量周小荷,倒把周小荷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去。
“你姑母说你此来慈州是串亲戚么,而今却怎么跑到驿站来了?”
周小荷颔首,微微努嘴,“亲戚刚好串门去了,我觉得没趣,又听说公主会和姑丈一起查案,便心向公主,求姑丈让我跟着见识见识。姑丈已经允准我在此,却没想到他没有告知公主和诸位。不过,这却不是姑丈的错,是小荷无礼唐突,给大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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