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却已经看到他那咕噜噜直转的眼珠子,问道:“什么事,说吧。”
清泉只边摸摸梳得一丝不乱的小抓髻,道:“黑伯来过,他说住在杨树胡同的那个小姑娘,还没有回来。”
秦珏怔了怔,就这?
一个是老糊涂,一个是没脑子,和他说这样做什么?
他索性连宵夜也不吃了,起身下炕,进了书房。
见他去书房了,清泉这才松了口气,明月刚从林若谷处回来,看到清泉踮着脚尖正往书房张望,他笑着拍一下清泉的肩膀,把清泉吓了一跳,不满地道:“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
明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声道:“菀柳园里又闹起来了,四夫人哭着要回娘家,这会子大老爷和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太太都过去了。”
清泉给了明月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就这事?你笑什么?”
明月还在笑,道:“四夫人把四老爷的脸给抓破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清泉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他觉得自从明月管起对外的琐事之后,就变得越发猥|琐了。
清泉和明月同龄,两人都是九岁。
二月二龙抬头刚过,罗绍带着罗锦言、霍星离开广西,去往四川。
川路艰难,他们离开四川到达贵州时,已是端午节了。
待到准备离开贵州的时候,已是九月末。
原本计划从贵州去云南,可是却忽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
掐指算来,他们已经和京城断了联系快一年了。
并非京城那边没有和他们联系,而是他们居无定所,后来索性让焦渭不要再寄信了,以免留在哪个驿站。
现在这封信,是方金牛专程从京城送来的。
方金牛哭丧着脸:“俺三个月前就到四川了,可是找不到你们,便一家家的官驿打听,这才知道你们来贵州了。”
罗绍凛然,有什么重要的事,焦渭会让方金牛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
他连忙打开书信,信是霍英写的。
霍英让他见到书信火速回京,至于别的,信上没有说。
罗绍没有停留,当天便启程离开贵州。
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腊月初回到京城。
阔别两年,罗锦言从骡车上向外张望,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雄伟大气的建筑,亲切之感徒然而生。
这两年来,她终于看遍了千山万水,她几乎比整个大周朝的女子都要幸运,她不但亲眼看到江南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她还看到了很多很多秀美瑰丽的大好河山,她见过大海,见过长江,见过黄河,前世她曾经以为,如果有朝一日离开京城,她永远都不会回来,可是现在,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她从心底高兴,她回家了。
她的小脸上是难掩的兴奋,霍星看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再离开京城了?”
罗锦言摇头:“云南没有去过,我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很美很美,还有九边也没有去过,听说那里能看到很多蛮人,对了,我还没有见过沙漠呢。阿星哥哥,你不想去看看吗?”
阿星没有说话。
罗锦言嘻嘻地笑道:“好像你明年就要下场了。”
是啊,阿星明年要下场了,可是明年的浙江,乡试还能如期进行吗?
明年就是同德二十七年,宁王挥军北上。
一一一
不好意思,中午的时候衣橱的门掉下来,砸了我的脚。家里人带我到医院拍片子,没想到等了很久,这一章是用手机写的,如果有错字我回去用电脑再改。
第一零七章 折桂枝
杨树胡同里有很多书信,因为不知道行踪,所以书信全都寄到京城。
罗锦言稍做梳洗便忙着看信,罗绍则换了衣裳,带着阿星匆匆去了位于帽沿胡同的霍家。
当年霍家抄家,位于帽沿胡同的这座五进宅子,以及霍家在京城的其他两处宅子全被查抄。霍英起复后,仍然住在罗绍给他租的茴香胡同,直到原先的家产陆续归还,这才搬回以前的宅子。
房子虽然完好,但原有的东西却已经损失了七七八八。
罗绍去霍家是有正事要谈,罗锦言则定在次日去帽沿胡同给郭老夫人请安。
她歪在临窗的大炕上开始看信,差不多攒了两年的信。
李青风在信上告诉她,去年八月的乡试,李青越和廖云双双落榜。
罗锦言并不诧异,南卷难于北卷,四年前秦珏轻轻松松中了举人,但却是在京城。
罗锦言哼了一声,便让夏至把鲁振平的信全都捡出来。
虽然还没有见到鲁振平本人,但两年来,他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交给焦渭,开始时焦渭还能把信转寄过来,后来也就全都压下来了。
不过,鲁振平的信却从未中断,这让罗锦言很满意。
焦渭非常仔细,每封信都有编号,罗锦言很快便找到今年八月以后的几封信,她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果然,和前世一样,同德二十六年的会试,秦珏没有参加,这让对他拭目以待的人们大失所望。
罗锦言看着那短短的几行字,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但是还有一些事一些人,是不受她的影响的,比如赵极,比如秦珏,当然,还有赵宥。
出了正月,赵极便会御驾亲征,四月,宁王赵栎从福建起兵,十月,京城兵临城下,到时李文忠会抱着赵熙在殿上大哭。
想到这里,罗锦言怔住,前世这个时候,李文忠是首辅,霍英流放,毛文宣保持沉默,而庄渊在内阁之中是被孤立的。
现在毛文宣早早退出,庄渊做了首辅,霍英起复。
也不知没有首辅之尊的李文忠还会不会在殿上大哭呢。
不过如果他没有这种举动,赵极也就不会像前世那样厌恶他,御史们刚刚弹赅,赵极便将李文忠扔进了诏狱。
李文忠在诏狱里关了整整半年,为庆祝平乱,次年重开恩科,大赦天下,李文忠却没有等到这一天,他因偶感风寒死在诏狱。
现在想来,他可能是被赵宥灭口了。
应该是赵宥,而不会是古娆。
罗锦言忽然没了兴致,她让夏至把书信都收起来,自己懒懒地靠在迎枕上。
这时,常贵媳妇领着针线婆子,又有小丫头抬着箱笼进来:“小姐,这是给您做的冬衣,也不知合适吗?好在都留了富余,如果您穿着大了,让针线上的连夜给您改出来。”
当年离开京城时带的衣裳早就又瘦又小了,在路上时又添置了一些,但都是在成衣铺子里买的,哪里比得上针线婆子们的手艺。
罗锦言高高兴兴地试衣衫,常贵媳妇则让针线婆子们连夜给她把衣裳改好。
待到试完衣裳,罗绍还没有回来,这时小雪进来,道:“霍家来人了,说霍大人要留老爷用饭。”
常贵媳妇便笑道:“就猜到老爷和阿星少爷会留在霍府用饭,灶上做的都是小姐爱吃的。”
罗锦言嘻嘻地笑,索性让屋里服侍的和她一起用饭:“两年没见了,今天热闹热闹,大家一起吃。”
几个人开始还推辞,后来怕扰了她的兴致,便有半坐的,有站着的,大家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罗锦言便问起昌平庄子里的事,常贵媳妇笑着道:“知道老爷今天回来,我那当家的早早的就让人往庄子里送信了,侄少爷今天没到,明天一准儿就到了。“
罗锦言想起那位有些唠叨却心地善良的从兄罗建章,不由莞尔。两年没见,他该不会更唠叨了吧?
罗绍直到宵禁后才回来,霍星竟然没有留在霍家,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罗绍有些微醺,霍星和远山一边一个扶着他。
罗锦言原本还想问问霍英急着找他是什么事,可看父亲满脸通红的模样,她只好让灶上煮了醒酒汤端过来。
罗绍喝了醒酒汤便呼呼大睡,罗锦言无奈,只好从父亲住的堂屋里出来,刚刚走出庑廊,就看到阿星站在东跨院门口,像是正在等着她。
“阿星哥哥,有什么事吗?”罗锦言问道。
“师傅补了吏部文选司郎中一职,年后便要上任。”霍星说完便转身,还没跨进月亮门,他又转过身来,对罗锦言道:“我是明年四月动身回浙江。”
没等罗锦言回答,他便大步走进门内。
罗锦言还没从罗绍被任命到文选司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听了霍星的话,也只是唔了一声,便心有所思地回了自己住的西跨院。
吏部文选司郎中,正五品。
这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位子,父亲一个闲置四五年的七品官,忽然连升两级,就是那些尚在六部熬资历的庶吉士出身的,也没有这么快。
如果不是山雨欲来,罗锦言一定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却笑不出来了。
她早就知道霍英会给罗绍谋个好位子,她甚至做好跟着父亲外放的准备。按理说,罗绍即使升迁,也是外放做个知州,只要不是浙江、福建、山东这几个地方,即使受到战乱影响,也不会很严重。
可现在这个时候,父亲竟然留在京城,还是最肥的位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