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洛阳那边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她与人有私,被发现后,自尽而死。冯家为了脸面,才谎称她是病故的。”
罗锦言冷笑,这种手段也没有什么了,她问道:“沈砚有何打算?”
“沈砚要带她回骁勇侯府,冯小姐不答应,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形,也不能回沈家,我们就只能把冯小姐先安顿下来,以后再做别的打算。”
罗锦言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秦珏道:“就说她是白九娘的娘家亲戚吧,可是你要管住沈砚,不许他来烦我。还有,我要知道,今后来给沈砚提亲的,都是哪家的姑娘。”
秦珏心头一动,恍然大悟:“你是说,冯小姐有今日之事,是被沈砚连累了?“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罗锦言向门口走去。
她才不相信赵宁那个窝囊废能逼得冯家祸害自己女儿呢,这背后一定还有一只手。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是秦珏能和沈砚一起去挖坟,她想不管闲事也不行了。
不论她想不想,她和秦珏也已经定亲了。
第二五七章 留女住
目送罗锦言的轿子离去,秦珏回到位于梅花里的秦家老宅。
早已过了花季,冬日里暗香浮动的秦家老宅少了几许鲜活。
若谷敲响屋门,屋内传来男子的声音:“谁啊?”
若谷沉声道:“世子爷,我家大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沈砚已经打开了屋门,从门后望去,还能看到微微抖动的幔帐。
秦珏面沉如水,转身向庑廊尽头走去,沈砚连忙追了上去。
“罗小姐是不是答应了?”看到秦珏终于停下脚步,沈砚急急地问道。
秦珏蓦然转身,一把揪住沈砚的衣领,低声吼道:“你在做什么?如果小雅有了身孕,会连累惜惜!”
“你是说她答应了?”沈砚大喜,但随即就明白秦珏为何发怒了,他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你误会了,我......的确是想,可小雅没答应,是真的。”
秦珏目光深邃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把他放开:“我答应罗小姐了,小雅在她那里,你不要去,更不要送这送那的。等到我们成亲以后,小雅做为陪嫁丫头住进明远堂,对外就说是在家里修行的居士,就算有人怀疑,可她是陪嫁来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嗯,你替我谢谢罗小姐。”沈砚垂下了头。
秦珏看着他,皱皱眉,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托起沈砚的下巴,逗他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感动?”
话音刚落,他已经怔住,沈砚那张俊俏胜过女子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清泪。
秦珏垂下手去,叹了口气,问道:“以后的事,你想过吗?不论这件事能不能查出来,小雅都不能嫁进骁勇侯府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为了小雅着想,也应该清楚。”
沈砚使劲吸吸鼻子,做出一幅轻松的样子:“我想好了,若是一定要成亲,就找个性子软的,然后我纳上一院子的小妾,把小雅藏在里面,小妾又不用出门应酬,我把小雅名正言顺藏在后院里,别的女人我碰都不碰,只和她一个人生儿育女。”
秦珏看着他,愣了半刻,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让小雅给你做姨娘?你问过她吗?她答应吗?”
沈砚的脸垮了下来,摇摇头:“我哪敢告诉她啊,我若是说了,她肯定不会答应,可是总会有办法的,要不你让罗小姐劝劝她?”
秦珏转身便走,边走边说:“你不要拉我下水,罗小姐不会劝她,只会再也不理我了。”
看着秦珏远去的身影,沈砚抓抓头发,我怎么就拉你下水了?
转眼便到了五月十六,杨树胡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霍英是罗锦言的保人,自是不能再给罗绍做主婚人,罗绍原是想去请自己的顶头上司庄渊,被张谨拦住,最后请的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傅磊。
当然,傅磊能来做主婚人,给的是张谨的面子,不关罗绍什么事。
罗锦言得知是傅磊做主婚人,很高兴,越发觉得父亲能和凤阳先生结亲,真是一件好事。
历朝历代,能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却又受天下读书人推崇的凤毛鳞角,张谨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人。他是公认的当世大儒,也是一代名臣,更是令皇帝另眼相看的人。
罗家没有世家大户的规矩,一切都按乡间习俗,张氏听说过没有反对,笑着应允,三天回门后,就和罗绍一起,带着罗锦言回了昌平。
天没亮就出发,到达昌平时已是傍晚时分,次日一早,罗绍带着张氏给列祖列宗敬香磕头,张氏又于次拜了李氏牌位。分宗以后,罗家三房只有罗绍和罗锦言父女二人,也没有族中长辈,但按娶李氏时的先例,请了罗家二房的两位老祖宗做了见证,给张氏上了祖谱。
张氏第一次来昌平的庄子,很是好奇,得知这里有暖房,便对罗锦言道:“下次再来咱们多住些日子。”
罗锦言问道:“太太也喜欢种花吗?”
张氏笑道:“喜欢,我在娘家时种了很多花。”
罗锦言眼睛亮了起来:“那改日让常贵去给您搬过来吧,东跨院还空着,若是您院子里摆不开,就安置在东跨院,侍弄花草的丫鬟婆子也能住过去。”
张氏摇头:“不用了,花花草草全凭自然,随心所欲,它们一直养在荷花池那边,已经习惯了,就让它们留在那里吧。”
罗锦言心中微动,便想起师母陈娘子,陈娘子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的花花草草。
陈娘子和张氏,两人对花草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但全都是率真随性的女子,罗锦言都很喜欢。
见她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张氏觉得很有趣,也不过几个月没见,这小姑娘就如明珠拂尘一般,不但身材愈发玲珑,而且一颦一笑都美得心惊肉跳的。
“惜惜,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秦玉章若是娶了你,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张氏爽朗地开着玩笑,被身边的丫头拽拽衣袖,自家太太随性惯了,哪能和女儿这样说话的。
罗锦言假装没有看到,她一本正经地对张氏道:“做梦还能笑醒吗?我没见过。”
张氏怔了怔,随即强忍着笑,对罗锦言道:“走啊,咱们去看看暖房里都有些什么花。”
到了晚上,张氏就把今天的事说给罗绍听,罗绍也笑了,对张氏道:“惜惜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就是一个人玩儿,一来二去,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家里没有女眷带着她,她便很少出门走动,以后你多带她出去逛逛,只管到帐上支银子便是。”
张氏轻轻叹了口气:“秦玉章已经及冠了,会试之后,秦家想来就要和咱们商量成亲的日子了。”
罗绍蹙眉:“我正想和你商量,难得她和你相处得好,我想让惜惜在家里多留几年,她还小,晚上几年再生儿育女才好,玉章那里我去和他说。”
张氏闻言用团扇掩了嘴笑得不成,笑得罗绍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这才笑着说道:“有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和我在一起,我是求之不得,就怕秦玉章不高兴。”
罗绍不悦:“你真是小看玉章了,那孩子极是懂事,一定会赞成。”
第二五八章 绮霞聚
又过了几日,白九娘把冯雅欣接进了杨树胡同。
罗锦言对前世的沈砚一家子都很膈应,连带着对秦珏给她找的这个大麻烦冯雅欣也没有好感。
她原是连见都不想见,可是也知道不能太过冷淡,否则丫头婆子们就该狗眼看人低了。
她让白九娘把冯雅欣带到面前,只看了一眼,她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红颜薄命。
人的命,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冯雅欣生了张容长脸,弯弯的柳眉,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再配上雪肤红唇,脂粉未施却难掩天生丽质,荆钗布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新鲜的樱桃装在粗瓷碗里,掩不住的丽色艳光。
白九娘领着冯雅欣曲膝行礼,便笑盈盈地对罗锦言道:“这是我的远房亲戚,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听说我在小姐这里做事,便来投靠了。”
罗锦言颌首,对冯雅欣道:“叫什么名字?可曾读过书?会写字吗?”
冯雅欣半垂着头,轻声道:“奴婢在娘家的名字不足一提,还请小姐起个名吧,倒是读过几本书,会写几个字。”
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悦耳。
罗锦言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就叫绮霞吧,我要为亡母抄经文佛前供奉,你既然会写字,以后别的事都不用管,就专心致志抄写经文吧。”
冯雅欣躬身应是,举止从容,不卑不亢。
罗锦言暗暗叹了口气,老骁勇侯夫人福润县主,在这个准孙媳身上没少费心思,冯雅欣的举手投足比起赵清仪更显雍容。
她让夏至把后罩房里的另外一间收拾出来,让绮霞和白九娘同住,并且叮嘱夏至,绮霞的月例和穿用,都从她的帐上走,按一等丫鬟的例银,又拨了两个没留头的小丫头侍候笔墨。
后罩房里原是住着两个粗使婆子,白九娘来了以后,那两个婆子便搬到别处,后罩房里只住着白九娘和两个丫头,空出的两间屋子堆放的都是罗锦言的嫁妆,现在绮霞搬进来,那些嫁妆又要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