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笑愈发苦涩,从前的慕容复从来不知,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这般牵肠挂肚。果然当初便不该想着这个小丫头有趣便时不时的去关注关注她。这丫头,现如今于他而言,便是一杯毒酒啊。
唐汝舟一愣,不知慕容复为何莫名其妙的来找自己只为了说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去思虑这件事了。左右慕容复不知道的是,她昨天晚上回去了之后劳累的紧,根本就没有看那本书。对于自己自小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领悟东西极快的天赋她还是有自信的。
扪心自问,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这代的家族小辈中最出彩的便是唐轻舟了罢?而唐轻舟是什么水准难道她会不知道么?所以这次在考试中最为出色的人,一定是她。至于慕容复说的不要去用永安郡王给的东西的话么,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但是她没有理由怀疑慕容复。
慕容复其人,尽管和她交集不多,但是从初见起便是一直在帮她的,现在也不可能害她。于是她盈盈福身行了一礼道“汝舟心中自有思量,多谢殿下提点。汝舟先回去了,离开的久了怕是父亲会责怪。”
说着,便逃似得转头离开。慕容复伸出手想要拦着她,却听见一声“皇上驾到——”太监那拉长了好几倍的声音此刻听来真是刺耳极了,慕容复皱了皱眉头,只能看着那小丫头一阵风似得跑开。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容复只得往回走,皇上既然已经来了,其他人岂能不到场?更何况他是最有争议的储君人选。
特特的挑了人后头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走了回去,一路上跪倒着的大臣无一不齐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每每听到了这句话,慕容复都会忍不住的在心底冷笑。万岁?万岁拿来何用,他们的父皇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快活过,恨不得能早些放下了这江山天下同心爱的人共赴黄泉去。
可是偏偏有人喜欢这么喊他万岁万岁万万岁。真是越不想要什么越来什么啊。父皇是他一生所敬之人,同时也是一生最恨之人,若有一日,他定会亲手将他从那位置上拉下。君临天下,对于慕容清此等浊世佳公子来说,实在不合适。
心底的万千情绪豪情壮志都尽数的埋进了最深最暗的那个角落里面,让旁人挖也挖不出来。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不管是同唐汝舟在一起时的慕容复,还是一个人时谋划这天下的慕容复,都消失了。现如今坐在这里的,是整个雪缘最完美的皇位继承人,不管是礼仪还是学识都挑不出来一丝错处的嫡皇子慕容复。
那被人喊做万岁的人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也带了帝王该有的威严,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精致到比女人还美的五官,此刻周身冷冽的气息,若是忽略他人后的不羁和永远不着调的性子,这个帝王便也是算是完美。
慕容清踏着沉稳的步子,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的朝着那王座上走去。少有的帝王之威此刻散发的淋漓尽致,压得众臣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慕容清长袍一挥,一转身坐到了皇位上,目光沉敛的扫了一圈众臣,在唐家的位置上停了又停,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他心心念念牵挂着的那人。
仗着没有人敢抬头看他,慕容清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皱成了苦瓜。阿钰啊阿钰,你莫不是在躲我罢?别介啊,今儿这茬子事可不就是为了你准备的么,你不来我弄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意思啊。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看,把唐家该待的那位置都看出个洞来了,也依旧没能看到那个冷清自恃的青衣公子。慕容复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了被他晾着跪的群臣,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慕容清朗声笑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重点在于我雪缘的英雄儿郎,尔等需谨慎对待,万不可怠慢。”
群臣起身,齐齐答应道“臣等谨遵吾皇教诲,定恭谨以待,不让雪缘的人才埋没。”慕容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道“开——”一字未落,却被人中途打断,只听见一道邪肆的轻笑声响起道“雪缘皇上未免太心急了,客人还未到齐,怎的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
那太监急的变了声线的声音就好像是卡了一个世纪一般,等到那红衣男子已经摇着翩翩折扇走进会场中的时候才响起,道“蛮夷二皇子萧居安觐见我朝陛下。”
蛮夷国二皇子的名号一出来,群臣顿时沸腾了起来,此次秋闱考试只能算是雪缘国的家事罢?他国之人前来所为何事?顿时,那些热血昂扬的群臣想了无数的可能性,甚么蛮夷此来居心不良图谋不轨,是为了打探我雪缘国真正的实力好做出开战的准备等等等的想法在各位朝廷栋梁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扫向自己,慕容清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避开了那些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反思。他这个皇帝,做的当真不称职了罢?刚才被打断之后居然只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换了别的皇帝是不是早就把这狗胆包天在他地盘上撒野的邻国皇子给丢出去喂狗了?
但是,各位大臣,容孤弱弱的说一句好不好?这个,人家真的不是来挑事的啊。但是慕容清怂的不敢说,因为如果让群臣知道了,他是因为熬夜看了两本民间写的皇上与永安郡王不得不说的一二三事而忘了将三国之间的互相观摩学习的事告诉群臣的话,他约莫会被太庙扒了皮挂在历代祖宗的面前反思。
默了一默,慕容清终究选择自己作为皇帝的特权,一句话也不解释。反正这世上有谁敢质疑皇帝?分分钟拉你下去秋后问斩。误打误撞的,这番模样很是得朝臣们欢喜。哎呀你看看,咱们皇上多高冷,那脸上的表情,是连一个眼角都不愿意给这邻国皇子啊,这下马威下的足。吾皇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清嘴角抽搐,感受着朝臣看向自己突然崇拜了起来的目光,只能想道这些大臣的脑回路果然是我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第九十章 留不住一袭白衣胜雪
便在众人这种微妙的心理活动下,那红衣男子款款走了进来。如同狐狸一般微微上挑的眼角,一双能将人的魂魄勾进去的眸子,殷红的仿佛涂了丹蔻的唇,长发肆意不羁的垂在身后,随着男子的步伐微微凌乱而动,仿佛是在舞一曲倾世绝唱。
男子着一袭红衣,这颜色在男人身上,从来难以穿出好看的感觉来,往往弄巧成拙变得艳俗。然而这男子却仿佛天生为了这种颜色而造就出来的一般,一袭贴身的红,妖而不媚的穿在他身上,一柄山水墨扇,不显艳俗,只有些阴柔罢了。
如此绝色,让众人的眸子晃的花了一花,那些常去勾栏的大臣们甚至已经忍不住的窃窃私语了起来,道什么,这邻国皇子比某某花魁可是美艳的多了。
慕容清看着自己的大臣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哎呀你们这些见色忘利的东西,区区一个萧居安便让你们迷成这样啦?当年柳青迟那妖精天天在你们面前晃悠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被他迷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说到容颜,柳青迟之绝色自然是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君子温雅修长如竹,柳青迟便好像是一枝翩然独立的竹,有些隔世的清冷孤傲。而这萧居安,便仿佛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狐狸,一言一行皆是风情,也难怪他这些留恋花丛的大臣们要被迷的神魂颠倒了。
慕容清一脸惨不忍睹之色,捂着脸想,日后一定要听柳青迟的话,好好整顿整顿大臣好去勾栏的作风了。去一次罚个千百两的,我雪缘国库便很是丰盈了。一心打着如何赚小钱钱的算盘,慕容清的脸上不由自主的便挂了一抹浅笑,而眼中带着那种对于银两的憧憬,便分外温柔。
好死不死的,这目光正正是对着迎面走开的萧居安的,更不死的是,这会子唐成钰刚刚处理完了一些学堂中的琐事,从外面进来。巧的不能再巧的便撞上了慕容清笑的一脸温柔缱绻的看着那堪称妖孽的邻国皇子。
那一刹那,唐成钰捏碎了自己掌心的一根玉笔。这把笔,本是方才他在学堂中看见的一位老先生所有,那老先生珍藏了多年,质地温润,冬暖夏凉。想着他日日要批阅奏折的辛苦,他便软磨硬泡,许下了许多好处给那老先生才将这只笔抢了过来。
正满心欢喜的想要来送给他,连素来冰冷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浅笑。可是谁能想得到,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幅场景。嘴角的那抹浅笑逐渐僵硬,到最后却是碎的连渣渣都找不着。他的脸上是比平日里还要冷上三分的神色,玉笔被他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捏碎,碎渣已经扎进了肉里面,伤口深的甚至能看到深深白骨。
鲜血沿着掌心淌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挨着那一袭青衫,那鲜血便淌入青衫间,将青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明明是入骨的伤口,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疼一般,不动声色的将那只笔藏进了袖子里面,然后对旁边的小黄门道“我下去换身衣裳,莫和旁人说我已经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