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紧了紧拳头,千万般的担忧都只能吞了下去,一双美目急的快流出眼泪来。小姐,你在做什么啊?唐汝舟暗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只能怪唐轻舟套路太深了呗,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给她下套,她又不是神人,哪里能一眼就看透唐轻舟的阴谋诡计,然后英明神武的拆穿啊。
在那些身材魁梧的下人走了进来,手伸向她的那一瞬间,唐汝舟猛然道“爹爹,等等,汝舟有一句话想说。”唐元格气的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了,本想说“还有什么好说的?”然后继续拖下去。但是转念一想,唐成钰还在这里啊!要是让他看到了他这么对待庶女,日后去慕容清眼前参上一本,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深吸了一口气,唐元格将自己的怒气压了压,沉着声音道“有什么话,要说便是。”说实话,在心里他是相信唐汝舟的,毕竟这孩子和她娘亲一样,说好听点是老实人,不会说谎话。说个大实话便是死心眼,不懂得变通。
但是在这深宅大院里面,一根肠子的直心眼有什么用?单纯?单纯来给谁看?没有实力,等待你的便是被欺负,到最后骨头都不剩的下场。他就算有心护着唐汝舟,但是也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放下整个唐家,内宅的平衡之道他自诩很是了解透彻。
那就是让那些女人去斗,斗累了自然就消停了,且在斗争中落败了的人都是些没有本事的,本来就没有资格站在他唐元格的身边。所以内宅的尔虞我诈唐元格从来不去插手,当年南安被那些小妾和王氏明里暗里的算计惹的不胜其烦,便去找了唐元格,结果唐元格的态度很是敷衍,俨然是不想理会的样子。
那般去找的次数多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南安便也渐渐的死了心,任由那些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蹦哒了。反正她生性懒散不愿去和人争,只要不是踩到头顶上来了她都不会还击,如此一来倒也让她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
直到唐元格出征之时对她毫不掩饰的眷恋,和郑重其事的承诺让所有的人都整明白了,你们在这里争是没有用的,老爷的心早就让那狐媚子给勾走了!
于是唐元格一走,那些人的算计对象便都齐刷刷的变成了南安。一个被嫡姐保护的不谙世事的贵族小丫头哪里能挡得住这般算计?可以说,南安的死,这尚书府里每一个人都该算一份。
唐汝舟定定的看着唐元格,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是她的父亲。但是她不仅不能享受到寻常人家的女儿甜甜的唤声爹爹,被宠溺的挂在脖子上的特权。还要被唐元格百般嫌弃,恨不得她死了才好,眸光渐深,唐汝舟想,为什么当年南安会看上这人?要是没有,要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该有多好。
唐元格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若说唐汝舟浑身上下哪里最像南安的话,定然是非这双眸子莫属的,一睁一闭,似有千万般情思在辗转反侧。这般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那个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哭了一天一夜肿的骇人的眸紧紧的盯着他,只为求他去救她的亲姐姐,南昀。
南安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这人世间的污秽一点都没见过,遇上他的时候还是如同小姑娘一样的纯真,甚至提出了重新再初见一次的要求。但是只有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看似天真不谙世事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倔强。
说她什么都不懂么?不,瞒着她的,没有她不知道的。不说,只不过是怕说出来之后便成了不可逆转的局面。这样的人,何其倔强,又何其脆弱,脆弱到承受不起别人一丁点伤害,受不得半点委屈。
南昀的事,他自私了,却是没有后悔过。那时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她,如今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唐家的未来。一念之差,到最后他负的是谁,谁也不明白了。
若是他出兵,便是成全了爱情,成全了南安。然而毁的可能就是家国。但是如今,家国依旧在,故人不再还,到底是后悔还是不悔,除了唐元格自己,还有谁能知道。
宿命重合一般的场景让他微微愣了愣,不知何时起已经变得苍老无力的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那一瞬间,唐元格是真的感觉到自己老了。就这样,放弃一切,去救赎年少轻狂时做下的孽,可好?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妄想罢了,他知道,他倾尽所有争来的权,夺来的势,是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放下的了。
失神了片刻之后,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常,那瞬息的动容并不应该属于唐元格。他道“你若是觉得有什么冤屈便也大胆说出来,唐先生和我都在这里,断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但是你若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便不要怪我不顾念父女之情。”
唐成钰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唐大人,言重了。”对一个小姑娘说这么重的话,即便是他一个外人都觉得不妥。
唐汝舟微微抬眸,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唐成钰对此只是不咸不淡的颔首,这是他认为该做的,并不是想承谁的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换一场生离死别
唐元格一噎,本就为讨好唐成钰而说的话被唐成钰驳回,多多少少让他觉得面子挂不住。只不过很显然,唐成钰并不是那种会去顾及他面子的人,但是也不是那种喜欢刻意拆人台的人,说完了一句公允的话之后他便缄口不言了。
唐元格紧了紧掌心,应了声是,然后抬眼看向唐汝舟,深瞳里藏了一丝厌恶,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现在说罢。”
唐汝舟喉咙微涩,心思百转千回的转动着,若是单单只是辩解,那唐元格就算是相信她了,照着如今这个形式看,他也会厌恶她。那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边考量着唐汝舟便边试探着开了口“这件事,的确不是大姐姐亲口告诉我的,却是从大姐姐那里知道的。”唐成钰挑了挑眉,道“如何知道?”
唐汝舟道“大姐姐房中书籍涉猎甚广,汝舟心生仰慕,便寻了个机会向大姐姐讨了一次前去借书的机会。大姐姐平日里便最疼我们这些庶女,自然是欣然应允。汝舟所知之事,便是从大姐姐房中借的书里看来的。本以为只是一件野史外传不足挂齿,但是谁曾想,昨夜竟有故人入梦,让汝舟为她问一个困扰了她多年的问题。”
用这件事扳倒唐轻舟简直是天方夜谭,唐汝舟暗叹自己太过心急,同时在心里再次定好了方向。要让嫡女和当家主母身败名裂,无外乎两种选择,一种是让尚书府跌入尘埃,那不管是谁,都已经身败名裂了。这里面自然还包括了她自己,所以唐汝舟并不打算尝试。
另外一种便是让家主对这二人到了深恶痛绝,而这二人又恰好犯下了滔天的罪过,让家主不得不将她们赶出家门。什么样的罪过需慢慢观摩,才能一招致命,而这厌恶的感觉更是要日积月累。唐汝舟想,这次是她太过心急才功亏一篑,但是下次一定不会了。
众人的胃口都被唐汝舟的一句话给吊了起来,唐成钰道“什么故人,托的甚么梦?”
唐汝舟攥紧玉手,成败在此一举,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故人是汝舟的娘亲,托汝舟问诸位一个问题的,却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汝舟从未见过,模样也模糊的紧,却知道是倾城的绝色,着一袭红衣胜火。”
唐成钰的瞳孔倏然睁大,冷淡的脸也染上了一丝慌乱,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撑着桌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捏着桌子边缘,木屑被指甲抠下渗进肉里面,甚至露出了丝丝艳红的血丝。然而唐成钰却像感觉不到一般,眸子紧紧摄着唐汝舟,颤抖着声音道“她,她们都说什么了?”
南安和他没有什么交情,实在要说的话,不过是见过几面,互相帮过几个忙,对彼此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另外一个人,尽管唐汝舟没有点破,尽管知道自己也许只不过是想太多了,但还是忍不住的期望。这么多年,他不曾睡的安稳,只盼着有一日那些已经逝去的故人能来梦中一见。
只是他们心狠极了,也许也是被伤的疼极了,不愿再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于是这么多年下来,故人竟一次都不曾梦见过。他不能放开一切和慕容清在一起,除却当年和柳青迟的嫌隙之外,其实大多数还是因为黎衣啊。
怪慕容清没有及时救她,怪他放任黎衣嫁去北浔,怪柳青迟招惹来了南昀那个狠心的女人。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们愿意的,但是人在一肚子的火没处撒的时候就会把本来怪不得人的错处全部归咎到别人身上。
这只不过是为了让茫然的心有个寄托,如果连个恨的人都没有了,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年北浔来求亲的时候,是太庙的人一口一个江山社稷的逼慕容清将人送去。慕容清甚至已经说出了“孤不要这江山社稷又如何?黎衣是孤的妹妹!这辈子就算不嫁人孤也能宠着她一辈子,谁敢动她?孤就算做个昏君也要灭了他的国!北浔如何?整个天下与孤为敌孤也不曾怕过,尔等今日再逼孤,孤便弃了这天下,叫你们再去找一个听话的皇帝来便是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