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好的透彻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长叹了一口气,慕容清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傀儡兵的躁动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是南昀不可能回来了,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亲手葬进坟冢里的人总不可能诈尸爬出来了吧?慕容清亲眼看着柳青迟从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高傲到南昀死了之后变得失魂落魄,日日夜夜借酒消愁的样子。所以知道,柳青迟不会骗人,而南昀也不会是诈死吧?
就算她不爱柳青迟,但相处这么多年了,一丝丝感情都没有么?看着柳青迟那痛彻心扉的模样,她不会有一丝丝的动容么?怎可能瞒了这么久?
柳青迟顿了顿,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然后叹道“但愿如此吧。”他用了三年让她再自己心里的地位低了一些,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谓的忘记,不过是把那人深深地埋进了记忆深处。
平时里,他依旧是高傲孤鹫的永安郡王,但是在提起她之后,所有刻意被尘封的记忆都成了徒劳。记忆如同洪水猛兽,猝不及防的便卷土重来,且来势凶猛,不给他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便席卷了他所以的高傲。
曾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道,情爱一事里面,最先低下头的人往往是输的最惨的那个人。从前他不信,总以为自己是特例,这世上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懦弱无能,但是他永安郡王不同。
爱上了一个人,他便在爱上的那一刻放下了所有。他以为这样低微的求全便能得到永远了,却是没有想到,那句话从来不是在骗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了良久,直到破晓的钟声响彻了皇宫,两人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慕容清有意打破着淡淡忧伤的局面,便笑着打趣道“听说这次唐家来了位不出世的天才,作为公认的天才,永安郡王有没有兴趣陪孤王去鉴定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柳青迟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恍惚,却听得进去慕容清的话了,道“不出世的天才?唐家么,嗤,我倒真想不出来,如今的唐家能出来什么人物。”
说罢,他忙噤了声,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坑过某个小姑娘来着莫名有些心虚,慕容清轻咳了一声,飘忽不定道“说起来,唐家有个小姑娘倒是挺合我的胃口,咳咳咳,你若是看见了她出什么意外,稍微帮衬着点,你家那位的脾气,也就只有你能稳得住了。”
慕容清凤眸微眯,森森然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扯上阿钰?”柳青迟白了他一眼,道“阿钰阿钰,除了阿钰你还知道什么?我哪能做什么。”说完却是自己都脸红,于是加了一句道“反正若是惹你家那位生气了,你多担待着一些。”
慕容清眼神越来越冷,柳青迟毫不怀疑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一代天骄。为了转移注意力,忙道“对了,我这次进宫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柳青迟表情变得严肃,慕容清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方才还在插科打诨的某人一转眼便有了正经事。柳青迟却不理他,郑重道“昨日在我府邸之外还遇见了一个人。”
慕容清挑眉,本想打趣道“你那宅子谁都瞧不见,每天路过的阿猫阿狗多了。”然而柳青迟好像已经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直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一般,用眼神狠狠地凌迟着他。慕容清喉咙一哽,在紧要关头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了“什么人?”
柳青迟道“一个本该死的人。我且问你另一个问题,当年黎衣将军生下孩子之后谪往何方?”
慕容清一顿,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收敛了起来,坐在位置上闭口不语。柳青迟叹了口气,忍不住嫌弃道“你当我是谁?问你这些有什么旁的意思不成?快说,不然掘了整个京城的坟我也会找到她。”
慕容清目光深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不信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已经答应了她替她瞒着,便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何况……还是你柳青迟。”
柳青迟瞪眼,道“我怎么了我!我这人多老实,招你惹你了抹黑我。”这一打趣,方才紧张的情形却是荡然无存了,两人之间的氛围稍微轻松了一些。
慕容清艰难的抿着唇思虑了片刻,然后苦大仇深道“一个诓我喝了一晚上酒,套了一晚上话,转头就把这些对雪缘生死攸关的消息告诉自家媳妇的妻控,我如何相信你?”
似乎觉得这话有这重,且显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放下当年柳青迟做的这些错事,慕容清又加了一句“青迟,这江山社稷我可以不要,你当年做的那些我能理解,我绝不怪你。但是黎衣之事,是慕容清对友人的承诺,而非雪缘皇帝对黎衣将军的承诺,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柳青迟沉默,手在慕容清看不见的地方攥紧,心里止不住的刺痛。他以为,当年的事慕容清笑嘻嘻的去对待便是浑然不在乎了,于是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却没有想到他还记得。
在柳青迟眼里,还记得,且在争论某件事的时候拿出来翻旧账,那便是还记得,还在意了吧。慕容清看着他暗淡下去的脸色,便知道他又想多了,一阵无力,却是无能为力。
柳青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想知道黎衣的埋骨之地是什么地方?”
“你要等山寺桃花开得漫山遍野,取酒一壶能喝得百日醉,等稚儿变成了螯耋老翁,能喝得千日醉。他年若路过我埋骨之地,酒酣之际不忘与我同饮一杯,那便能喝得长醉不复醒。”
那女子洒脱至此,能说出这番话,让他铭记至今。提枪纵马保家卫国,比男儿还要潇洒的本色。一杠红缨枪,一袭残阳染血的战袍,英姿飒爽。那女子便是天空里的一轮骄阳,让人仰望她的光辉,觉得她遥远不可及,又似乎伸手就能触碰的到。
若非昨日遇见了那人,瞧见了他的落魄,他今日也不会有想去故人坟前探望的冲动了。
慕容清一脸纠结的皱了起来,苦恼的撑着额头坐在床上,歪着嘴想了片刻,才艰难道“那要不然这样,你告诉我你昨天遇见的人是谁,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黎衣的事?”
柳青迟嘴角一抽,却还是忍着气道“好。”他就知道,慕容清这家伙对于八卦之事向来吃不得亏,也从来藏不住话。轻叹一声,他道“我昨日遇见了李及官,一个早就该死在战场上的人。”
慕容清一惊,目光变得闪烁,打哈哈笑道“李及官,那不是早就死了么?哈哈哈,青迟,我说你就是太过疑神疑鬼了。一下子说南昀回来了,但是人家已经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一下子说李及官没死,那人家都不知道在这红尘里轮回多少辈子了,你太多心了,累就回去休息休息吧。”
柳青迟被堵的一噎,还想着要反驳,却发现慕容清说的并没有错。两个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他亲眼看着他们的尸骨埋进地里,坟头长上青草。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柳青迟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的确是我疑神疑鬼了。”
慕容清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自己小鹿乱撞的眼神收了收,然后麻利从床上爬了起来,风风火火道“我怎么记得长阳宫前些日子出现了一座孤坟,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乱埋人,你且等着,我去问问那些宫人,抓出来,好好的打几十大板。”
柳青迟目光一动,知道这皇帝终究心软了,嘴角一勾,对着他的背影笑道“臭小子,谢谢了。”
半生戎马倥偬,且敬你一壶美酒,赢得长醉不复醒!心神恍惚,脚却已经先脑子一步跨了出去,手中不知从何处卷着一壶酒,浓厚的醇香撒满宫廷。
慕容清躲在宫柱后面,盯着柳青迟看的目呲欲裂,妈耶妈耶,是郇姑娘的桃花醉!天呐,早知道孤王就该迷晕了这王爷,将酒藏起来先才是最好。郇姑娘的酒馆自从他登基之后便没有去过了,一是没空,二也是害怕再看见郇姑娘尴尬。
看看,他就是当初甩了你的那个男人的儿子,如今换了个身份又到你面前晃悠了。这种事,慕容清觉得自己脸皮还不够厚,做不出坦然面对,所以只有逃避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韶华做个了结
柳青迟在宫殿上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每一步都恰似迟疑抑或决绝,当那火红的梧桐叶出现在眼前一角时,柳青迟的步子猛然顿下,往事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些他刻意去遗忘的,却从来不曾忘记过的。他想一辈子记得的,却在时光的消磨中染上了灰尘的记忆,此刻皆成了脱了缰的野马,肆无忌惮的掠过脑海。
“本座名唤黎衣,兀那小儿速速报上名来。”第一次遇见黎衣,是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北,漫天黄沙飞舞的同时,那女子一身红衣艳烈似火,比塞北的夕阳还要炙热,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移不开目光。
那时他和李及官同时经过那里,听闻当地匪盗猖獗,便连手剿匪。不到三天,便见到了那土匪头子,提着一柄红缨枪,头发高高的挽起,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英姿飒爽。犹如天神一般站到他们二人的面前,用红缨枪指着他二人的鼻子,桀骜的如同塞北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