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声音,“五姑娘省省吧。”
从屋里施施然走出一人,穿件紫红色团花直缀,长相还算周正,唯眼底青紫的眼袋彰示了纵欲无度,浑身还散发着熏人的酒气。
正是魏家老三,魏剑啸。
“再怎么喊别人也听不见,听见也没人敢过来。”魏剑啸“呵呵”笑两声,“屋里备了茶水点心,五姑娘进来坐坐?”
杨妡紧靠着院门,警惕地盯着他,“三舅舅最好放我离开,我祖母与大伯母还等我吃饭,过会儿肯定会寻到这儿,别闹得亲戚脸上不好看。”
“亲戚,哈哈,亲戚就该亲热亲热,”魏剑啸丝毫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越发觉得她招人疼。瞧这发狠发赖的小模样,待会儿尝起来还不知道有多美味?
魏剑啸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步步地逼近,直到伸手便能触到她的身子。杨妡差点被吓傻了,恍惚间反应过来,拔腿就逃。怎奈她年幼腿短,院子又小的全无藏身之处,没两个来回,已被他抓住胳膊,半拖半拉地拽到了屋里。
许是惊吓过度,又许是明白硬拼没有胜算,进了屋子,杨妡反倒冷静下来,摇晃着胳膊低声道:“三舅舅,你攥得我胳膊疼,能不能先放开?”
魏剑啸根本不怕她逃,痛快地应道:“只要你听话,我就放开,否则……”大手刮一下她柔嫩的脸颊,“别怪待会儿三舅舅疼得你哭。”
杨妡忍着恶心躲开他的手,劝道:“三舅舅,我们两家数代亲戚,你又是长辈,还是放了我的好……否则,除非我死,家中父亲兄长肯定会替我做主,我们杨家女子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就算三舅舅狠心杀我,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地死了,难道我家人不会追究,不会报官?三舅舅吃多了酒,方才只是一时糊涂,仔细想想肯定会放我走吧?”
魏剑啸赞赏般点点头,“嘴皮子挺溜,不知道嘴下的工夫怎么样?五姑娘且放心,我不会杀你,事成以后,会好端端地把你送回去。你是个聪明姑娘,肯定不会乱说……实话告诉你,经过我调~教过的女孩就没有敢胡乱攀咬的。不信待会出去你问问门口那两个,看她们肯不肯说实话。”
是指骗她来还有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十岁左右木木登登的丫鬟?
那么小的年纪就被糟蹋!
难怪她们看到她时,脸上的神色那么奇怪,有同情有怜悯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欣喜。是不是多一个人受罪,她们就觉得得到了安慰?
杨妡咬着下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
这三间是通着的大开间,只用架屏风做了隔断,厅堂摆着桌椅,许是好久不曾住人,桌面上落了一层薄尘。北墙有扇木窗,窗棂半开,只要踩着椅子就能从窗户离开。
杨妡心头一跳,却没有动。
魏剑啸连窗子都没有关,势必是笃定她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而现在,的确也不是好机会。
杨妡探了头往屏风里头看。
內间安着架子床,被褥看起来很新,没有帐帘,雪白的褥单上搭了条大红色的腰带,腰带极长,一头垂在了地上。
此外再没有他物。
这时,身后传来打亮火折子的声音,杨妡转头,瞧见魏剑啸点燃了蜡烛。
几近正午的大白天,却要点灯……杨妡悚然心惊,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第27章 脱身
以前杏花楼曾经有个叫做彦章公子的恩客,但凡接待过他的妓子没有人愿意接第二次。
可他出手阔绰,加之背后的靠山开头大,杏娘不敢开罪他,只好强迫妓子应酬。
幸而薛梦梧每月供奉杏娘不少影子,杨妡才得以幸免。
其余人却是叫苦不迭。
与杨妡交好的柳眉曾掀了衣襟让她瞧,浑身除了啃咬拧掐的红痕外,竟然还有层层叠叠的烫伤。烫伤鼓起来,里面兜着一泡水,看着甚是可怖。
杨妡心疼得不行,张口就骂:“你是死人,就这么任凭他折腾你?”
“我跪过求过都没用,力气又没他大,不止这样……”柳眉一把扯开颈项处的盘扣解开,白净的颈间赫然一道青紫的勒痕,“若我不依,他说就把我买了去送到军营里。”
柳眉恨彦章恨得要死,可彦章好似认定了她一般,连续几次都指了名让柳眉伺候。
终于有一天,柳眉“突发绝症”故去。
伺候她的小红哭着告诉杨妡,柳眉死时脖子上勒着腰带。
想起往事,又眼看着魏剑啸端了烛台往床边走,杨妡只觉得浑身发冷,双腿像是站不稳似的抖个不停。
魏剑啸将烛台放在床头几上,回头朝杨妡笑,“用不用我帮你脱衣裳?”
杨妡上牙抵着下牙,打着颤儿道:“不用。”伸手,慢慢解开袄子的系带,脱了下来。
袄子里头是银条纱的短衫,银条纱极是轻薄,隔着短衫宝蓝色肚兜上绣着的粉色月季一清二楚。
还有她纤细柔软的胳膊以及初现线条的腰肢。
魏剑啸静静欣赏片刻,笑一笑,竖了眉毛道:“裙子呢?”
杨妡咬牙去解裙子,可手实在抖得厉害,带子打的结怎么也扯不动。
“看来五姑娘是想让我帮忙了?”魏剑啸笑着上前一步,把杨妡逼到床边,伸手便要扯她裙裾。
杨妡连忙闪开,“我自己能来,三舅舅,三舅舅还没脱?”
“哈哈哈,”魏剑啸朗声笑着,“真可人疼,是不是等急了?”一把将自己紫红色的直缀扯下来,团成团扔在地上,俯身压向杨妡。
杨妡等得就是这个时机,她咬紧牙,抬起膝盖用足了全身力气狠命往他腿间一顶。
魏剑啸惨叫声,弯腰捂住了裆部。
杨妡丝毫不敢迟疑,抓起旁边烛台扔到床上,然后飞速地捡起地上袄子,根本顾不上穿,急急忙忙搬了椅子,不等放稳就踩上去,推开北窗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踩到石子,硌得脚心生疼,她无心理会,没命般撒开腿就往前跑。
直跑出去数十丈,嗓子眼干涩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杨妡才停下脚步,伸手扶住墙边低下头不住地干呕。
吐过几口腥甜的黏痰,猛回头发现墙边被阳光映照的地方,有道黑影慢慢地靠近。
是有人来了。
她惊恐地抬起了头。
入目是鸦青色的衣摆,再往上,看到了那张疏离淡漠的麦色面孔。
不是魏珞是谁?
只见他幽深的黑眸里翻滚着疑惑、不解、鄙夷或许还有点点的怜惜,复杂难懂。
杨妡分辨不真切,却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目光自她脸庞下移,落在身上。而她,尚未来得及将袄子穿上……该不会,面前这人也是无耻卑劣之徒吧?
难不成才脱离猛虎的恶爪又要落进猎人的陷阱。
杨妡心头涌起无限的绝望,下意识地合了眼。
假如,假如真的被欺负,她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这些人,一个都不放过!
正悲愤着,听到他冷淡的声音,“衣衫不整地出来,还是不是个姑娘家?”
睁开眼,看魏珞侧转着头已别开了目光。
杨妡飞快地将手里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袄子穿好,再抬头,瞧见他身后两个穿着官绿色比甲的丫鬟,正急急地赶过来。
正是适才在萃芳园门口的那两个神情叵测的丫鬟。
杨妡刚松懈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这会儿她已是筋疲力尽,半步都动不了,无论如何斗不过这两人,也跑不过这两人。
深吸口气,仰头望着魏珞,低声求肯,“她们是来抓我的,求你救我。”
才说完,丫鬟已走近,屈膝冲魏珞福了福,又笑着对杨妡道:“二姑娘只说了句顽话,做不得真,姑娘怎地就一个人跑出来?这会儿二姑娘悔得不行,三太太又特地备了点心,说给姑娘赔不是。”
一派胡言,都是特意说给魏珞听,想把杨妡带回去的假话。
杨妡目光紧紧地盯牢魏珞,“我不去,我要回去听戏。”
“五姑娘……”丫鬟再劝,“姑娘便是听戏,也得先跟太太说一声,里面都等着呢。如果姑娘不去,我们不好复命。”
声音很坚持,是一定要带着她走的。
魏珞瞧一眼杨妡,又上下打量丫鬟番,厉声斥道:“杨姑娘身为贵客,想去哪里还得听你们奴才指使?”转而又看向杨妡,“你要听戏怎么还不走?”
杨妡低声道:“我不认得路。”
魏珞脸上怀疑更盛,抿了抿嘴没说话,举步便走,走两步,回身道:“跟着。”
杨妡迟疑片刻,瞧了眼神情木讷的丫鬟,挪着碎步追了上去。
魏珞步子快,杨妡小跑着才能跟上,原本她脚底就疼,这会儿痛得更甚,却是半点不敢抱怨。
行至方才的小院,杨妡慢下来,唤道:“表哥,我的丫鬟在里头,能不能把她救出来?”话说完,讶异地“咦”一声,方才屋檐下写着萃芳园的匾额已然不见,只余光秃秃的白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