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珞顿时想起册子的第四幅画和旁边写着的小字,“滴露偷荼蘼,待雨逐开香”,不禁心旌摇曳,握住杨妡小巧而圆润的肩头。
杨妡伸手去推,却触到他的头。他已簪了发,发梢披散在肩头,又粗又硬。
很多人说,头发硬的男人,心肠较其他人硬。
可眼前这人……
想到他慌乱地把自己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的情形,想到他强忍着自己的不适迁就她的情形,杨妡心头一软,本欲推开的手转而抱住了他。
魏珞立刻感受到她的回应,低低贴近她耳边,柔声道:“我定然会轻着点儿。”
是真的轻,轻且慢。
如珠似宝般,慢慢地磨。
杨妡咬着唇,手指掐在魏珞臂上,留下重重数个指印。
等两人终于起身,已经到了午时。
青菱进来收拾,红莲伺候杨妡梳洗打扮。
看着大红帐帘里凌乱的被褥,想起净房里溅得满地的水,杨妡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一般,又不得不强忍着羞意,跟红莲商议要戴的首饰。
因不需要认亲,又没有长辈在,杨妡挑了件绣着腊梅花的粉色缎面袄子,玫红色十八幅罗裙。头发松松地绾成圆髻,用根镶了南珠的赤金簪子别在脑后,耳边也缀着南珠耳珰。
珍珠晶莹的光泽衬着她染了霞色的脸颊,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窗子开了半扇,正午暖阳透过窗棂铺洒在大炕上,明亮的光束中似有粉尘飞扬,屋里弥漫着浅淡的脂粉香气,耳边传来杨妡吩咐丫鬟细碎而轻快的话语。
而门外,蓝蒲提了食盒清脆地道:“饭已经好了,要摆在哪里?”
这才像是一个家。
一个因为有了女人而变得温馨温暖的家。
魏珞满足地叹了口气。
杨妡见他半天没开口,侧头又瞧见青菱正取了干净床单更换,扬声道:“摆在厅堂吧。”说罢,起身便往外走。
魏珞忙过去搀扶,杨妡面色一红,甩开了他的手。
魏珞也不恼,笑嘻嘻地先一步撩开帘子等着她。
八仙桌上摆着四碟菜、一大碗鸡汤和一小盆绿莹莹的米饭。
杨妡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闻到饭菜扑鼻的香味更觉难捱,正打算盛饭,魏珞已拿起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看着冒尖的一碗,杨妡皱了眉头,“我吃不下这许多。”
魏珞笑道:“昨晚就没怎么吃,一直到现在,多吃点儿……若是剩下,这不还有我。”
就好像他吃她的剩饭是天经地义似的。
杨妡叹口气,举箸给他夹了些菜。
两人亲亲热热地吃完饭,刚就着茶水漱过口,紧接着听到院子里安平的声音,“这都正午了,大哥该吃完饭了吧?”
红莲进屋低声回禀,“平姑娘过来了。”
杨妡斜睨着魏珞浅笑,“快请进,听说一上午来了好几趟,许是有什么重要事儿,别给耽误了。”
明明是纯真如娇花般的容颜,眸子里偏有勾人的媚。
魏珞心中一荡,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掌心攥住,再抬头,脸上神情已是淡淡的,“让她进来吧。”
红莲应一声,出去对安平道:“奶奶请平姑娘进去。”
先前杨妡没醒,她不欲安平扰她睡眠所以能撵了去,眼下杨妡既然醒了,见或者不见自有杨妡做主,她不该擅作主张。
安平得意地理了理裙角,昂首迈进门槛,行个礼,招呼道:“大哥,奶奶。”
还真是亲疏有别,半点都不加掩饰。
杨妡笑一笑,抬眸望去,脸色立时变得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家出了点事儿,两天奔波了六百公里差点累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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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大哭
门口那人身材纤细高挑, 肤色白净,生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赤,极为秾艳——活脱脱就是她前世的相貌。
甚至右脸颊下方那粒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杨妡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前世的自己,手一抖,茶水自茶盅里溢出来, 湿了裙裾。
红莲忙掏出帕子擦拭, “奶奶怎样,可烫着了?”
魏珞也凑上前, 捉住她的手仔细端量, “烫到没有?”
“没有,”杨妡仍未从惊诧中回神,呆呆地答道。
“还说没有,手都红了。”魏珞扶起她,“进屋上点药, 顺便换条裙子,免得待会冷。”
杨妡木头人一般被他牵着进了里间,直到手背传来沁凉的感觉才恍然回神,低声道:“水不算热,没烫着, 不用擦药。”
魏珞仍是仔细地替她上好药,抬眸问道:“阿妡,你怎么了?”
杨妡盯着他幽深黑亮的双眸, 吸口气,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出口,抿着嘴儿笑了笑,“刚才觉得头有些晕。”
魏珞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敷衍自己,有瞬间的黯然,很快平静下来,揽着她肩头道:“是不是累着了,你躺下歇会儿。”
“不用,”杨妡想再多打量下安平,笑着站起身,“出去问问平姑娘到底什么事儿?”
安平也愕然不已。
她知道杨五姑娘容貌好,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精致漂亮。
肌肤像是白白软软的嫩豆腐,掐一下就要出水般,两腮晕着淡淡霞色,发髻蓬蓬松松,浑身上下除了耳旁的耳珰外再无饰物。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似一幅绝美的风景画,让人心驰神摇。
难怪魏珞对她那么好。
上次她摔倒了,魏珞不但没给她敷药,反而冷冷地说,“平地里摔一下,死不了人。”
可杨五就是洒了茶水——大冬天的茶,倒出来没多大会儿就凉了,值当他这般大惊小怪。有个丫鬟帮忙擦拭,伺候着换衣裳就行了,他却颠颠地跟进去,至于吗?
人比人,能气死个人。
正腹诽着,见门帘晃动,魏珞打帘让杨妡先走出来。
红莲另外沏了新茶,魏珞先喝了口试试水温,才给杨妡斟满一盅,温声道:“稍有些烫,凉下再喝。”
安平就像打破了醋坛子,满心的酸涩,噘着嘴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白,您可得替我做主。我在宁夏就认得大哥,这转眼就两年了,大哥知道我并非无中生有之人,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爱搬弄是非之人,跟张大娘和承影泰阿他们都处得很融洽,可奶奶进门头一天,那些丫鬟就对我冷嘲热讽,指责我眼里没有主子,还目无规矩……”
杨妡只看到安平的嘴一张一合,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她全付注意都在安平的相貌上。
适才乍看,觉得相貌毫无二致,现在看久了,就发现出不同。
安平比她前世的身量高,骨架更大,脸上的颧骨也更突出。而且,前世的她唇角上翘,不笑也带三分喜意,可安平双唇丰润,唇角略往下拉。
纵然极为相似,但的的确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杨妡莫名地松了口气,可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愿与一个相貌跟自己前世极为相似的人为敌,故而笑着问道:“是哪个丫鬟出言不逊,回头我叫她给平姑娘赔礼。”
安平甩着帕子怒道:“别假惺惺地乱做好人,要不是你给她们撑腰,她们有这个胆子欺负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以为我是傻子?”
杨妡笑而不语,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口茶。
她以前不知道安平傻不傻,现在却明白了,她的确傻。
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有这么个人跟魏珞使性子,害他冒着冷风在晴空阁外面的柳树林傻站了许久,不由暗自后悔,偷偷瞥了魏珞一眼。
魏珞回之一笑,板起脸对安平道:“你要是想卖身,现下就去找泰阿写卖身契,要是不想,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西跨院当个识趣的客人。”
安平张张嘴还想分辩。
红莲上前,笑着福了福,“恕我眼拙,跟平姑娘赔个不是。先前见平姑娘三番两次往这边来打听,以为是赶着过来拜见奶奶。我见识短,以前没见过主子愿意自降身价跟下人们争吵,所以错认了人,平姑娘恕罪。”
安平细细琢磨番,明白其中的理儿,顿时涨得满面通红,垂头丧气地告辞离开。刚走出正院门口没几步,迎面见到承影与泰阿往这边走。
泰阿神色淡淡地点个头,招呼一声,“平姑娘。”
承影却热络地问:“平姑娘也是来给奶奶磕头的,奶奶赏了姑娘什么好东西?”
安平心中更苦,勉强扯出个笑容点点头,回了西跨院。
不多时,腊梅又蹦又跳地进来,欢喜地自怀里掏出个大红满池娇的荷包来,“奶奶赏我的银锞子,祖母说差不多有八分银。还赏我一只玉镯子,可惜戴着大,祖母怕我摔了要走了。平姑娘,奶奶赏给你什么了?”
安平转身不想理,少顷眯起眼笑,“我跟你们不一样,哪里用得奶奶赏?腊梅得了银锞子,过年时就可以做件漂亮袄子了,对了,我做衣裳剩下块布头,正好这几天没事干,我再给腊梅做件衫子穿,比上次那件还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