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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 番外完结 (海的挽留)


  温家的事处理起来容易,袁家的事则需稍费一番思量。
  立冬前一日,卫启濯正坐在衙署里翻阅文牍,刘用章借着兵部送呈修筑长城工事申报的机会跟卫启濯计议起了弹劾袁家之事。
  他与卫启濯商讨之间见他神色自若,禁不住道:“济澄难道不担心此事不成?袁家未倒之前,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
  卫启濯晋升宰衡之后,品级就比他高,他不好再如从前一样称他名,称呼宰辅又未免太生疏,便索性如同寅一般称呼表字。刘用章想得很明白,尊卑有别,他并不能因着从前师长的身份就罔顾这些,否则就太没眼色了。
  卫启濯一面迅速浏览刘用章草拟的奏疏,一面道:“先生做事少有出岔子的。何况如今正是再击袁家的大好时候,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全了,不愁推不倒这堵墙。”
  刘用章抽气,他总觉着卫启濯根本不似这个年纪的人。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出多数少年得志的年轻官吏惯有的不定之性和好大喜功。
  两人说话之际,就有长班匆匆跑来一礼,在卫启濯耳畔低声道:“大人,国公府二老爷进宫面圣去了。”


第168章
  那长班出去之后,刘用章见卫启濯低头沉吟, 暗暗揣度着那长班说的是否卫启沨之事。
  他跟卫启濯相交多年, 对他与卫启沨的事略有了解。他觉得这兄弟两个甚是奇异, 面上和和气气的, 然而实则都对彼此深怀敌意。勋贵巨室族中自然难免兄弟阋墙、互相倾轧,但这堂兄弟两个这样兢兢业业地较劲这么些年, 如今卫启濯又要毁掉卫启沨, 他倒越发好奇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不过他也只是自家想想, 他可不敢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只他倒想知道, 卫启沨此番是就此认栽, 还是会极力转圜。若要转圜,可非易事。
  翌日午后, 卫承劭浑浑噩噩地睡了个中觉, 起身后预备再去寻几个故交同年想想法子, 就听小厮说皇帝差了内侍来召他入宫。
  他急急赶去, 却发觉皇帝同时也传召了卫承勉, 有些摸不清皇帝是何用意。
  赶往皇宫的马车上,卫承劭强自镇定, 几次三番试图从卫承勉这里套话。他听儿子说这回的事是卫启濯一手筹划的,不整垮他不会罢休。但儿子又让他不要太过惊慌, 更不要因此去寻大房的麻烦, 儿子说这样只会令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知道儿子向来有成算,这才强自压下怨怒之气。但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故而他这阵子一直栖栖遑遑地四处奔走。
  他又看向对面的卫承勉, 竭力压着脾性道:“大哥纵是帮不上忙,好赖是否也告诉一声,启濯与沨哥儿究竟有何抵牾?怎就闹到今日这般地步?大哥与启濯父子情深,最是了解启濯,应是知晓内中情由的。若真是沨哥儿做了什么错事,弟也好对症下药。说到根儿上,到底也是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死结?何必闹到不可收拾?”
  卫承勉直是摇头;“二弟莫要再问了,我是真不知晓。我也曾问过启濯,但启濯对此缄口不谈。二弟也知道,启濯也是个倔脾气,他不肯,我也没辙。”
  卫承勉说话时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却是冷笑。
  卫启沨如何都不干他的事。儿子昨日就跟他说了,他今日应当会被皇帝召入宫里,旁的什么都不必管,只管看戏就是了。
  卫承勉弟兄两个到得乾清门时,正遇见同样应召而来的卫启濯。卫启濯往卫承勉这边望来时,嘴角漾起一抹淡笑,看得卫承勉莫名其妙。
  卫承勉总觉儿子见今对他越发好了,好得他总觉得儿子是在补偿他什么,虽然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太子朱汲练完今日分内的字,才收了笔,就见内侍曹安神色古怪地进来一礼。
  朱汲心觉诧异,问曹安可有何事。曹安踟蹰一回,鞠腰道:“老奴受人之托,特将一封书信转达于千岁爷。”说着话捧上一个信封。
  朱汲一扫,见那信封上竟无字,愈觉困惑,随手接过拆开。待他将内中尺书览毕,神色便是一滞。
  他缄默少刻,问道:“不知曹伴受何人所托?”
  曹安低声道:“这书信是辗转到老奴手上的,将信递进来的是荣公的二弟。”
  朱汲低头对着手中书翰沉吟半日,轻声一叹,取来一幅回纹锦笺,执笔落下几字,翻出个信封封了递与曹安:“将这手札交与他。”
  曹安应诺,领命去了。
  朱汲对着殿外残秋景致出神片刻,屈指轻叩案面。
  卫启沨这个人,还真是有些意思。
  卫承勉与众人一道出来时,已是落日时分。卫承劭双目红肿,神情恍惚,甫一打殿内退出就险些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卫承勉担心他会情绪失控当场找儿子的麻烦,即刻张罗着将人抬到宫外马车上送回府去。
  他回转身见儿子竟还直挺挺在他身后杵着,含笑挥手:“哥儿若有未忙完的事,赶紧回衙门理一理,晚间莫归家太晚了。”
  卫启濯敛神一笑:“衙署里的事都理得差不多了,父亲若无事,不如与儿子一道走一走,东华门外那条街卖有不少零嘴和小玩意,咱们且走且买些回去。”
  卫承勉连连点头:“甚好甚好,给我小孙儿捎带些回去。”
  两人并肩而行,命车马从人缀后跟着。
  卫承勉想起适才在殿内的争执,又想起皇帝最终的决定,仍觉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道:“你说,你那堂兄当真会被谪戍至云南归化当个驿丞?亦且一贬十年?”
  “为何不会,”卫启濯转眸,“父亲觉着儿子下手太重?”
  卫承勉摇头:“这自然不是,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只是在想,这事究竟能不能成,你二叔岂会看着他一手栽培起的儿子就这么废掉。”
  “这事成不成,二叔说的可不算,”卫启濯见父亲直是盯着他看,淡笑道,“父亲莫要再问了,我是不会说我这般整治卫启沨的缘由的。”
  “那成,你不说便不说。我来问你另一桩事——我怎生觉着你近一两年对我一日好似一日,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不敢告诉我?”
  “那若是儿子真捅了什么篓子,父亲会如何?”
  卫承勉叹道:“自是帮你收拾了。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帮谁?”
  卫启濯敛眸。
  “不过你打小就省心,就是性子太沉静,我头先还担心你闭囿于此,幸好你后头性子逐渐活络起来了,”卫承勉说着话思及亡妻,眼眶顿时泛起红来,“你娘去得早,我总怕你心里结下死结,总怕教养不好你和你……”
  他话头扯到卫启泓身上便就此收住。他不会再原谅卫启泓,他已经给了他太多机会。且不说卫启泓从前干的腌臜事,光是当初卫启泓将他推倒撞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头一个反应居然是恳求他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以免影响他的仕途,就足以令他寒心。只他想着父子一场,又看在亡妻的面上,便将那件事揭过不提。谁知卫启泓后面是真的想让他死了。
  “父亲。”卫启濯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卫承勉心绪正自阴郁,听见这一声唤,即刻回神转头,问儿子叫他作甚。
  “儿子往后都会竭尽全力孝敬父亲,父亲也不必为旁事烦恼,只管安享天伦便是。”
  卫承勉见儿子神色郑重,倒是一愣,欣慰之下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背:“你原本就是个孝顺孩子,爹每回瞧见你都觉着心下大慰。”
  “总是觉着从前做得不够,”卫启濯止步,眼神幽微,“儿子往后会加倍待父亲好。”
  卫承勉忽而触动不已,抱住儿子哽咽道:“我就说,我儿除了脸皮厚些,旁的都没得挑。不枉我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将你教养大。”
  卫启濯身量比卫承勉还要高出不少,一低头就能望见卫承勉鬓间的斑斑白发。
  他在父亲背后轻轻拍抚,心头思绪万千。
  前世父亲的死始终是他心中一块不愈的创痛。他之后一直引以为憾。他满心愤懑,他知道父亲的死并非意外。
  最终他也的确报了仇。不过,今生他还想再报一次。
  卫启沨得知自己将要谪戍云南的消息,依然十分平静。
  出发前一日,他被放归回府。卫承劭抱着他哭了半日,表示明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被带走,一定竭尽全力保下他。
  卫启沨宽慰父亲一番,却是一再强调不要再去为此面圣。
  卫承劭爱子心切,几十岁的人哭得险些背过气去,闻言拉着儿子不住道:“父亲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父亲拼了这条命也要留你下来!”
  卫启沨缄默须臾,挥退左右,道:“父亲若真为儿子着想,就听儿子一言,莫要再为此事奔走。”
  卫承劭哑着喉咙问他为甚,他踟蹰少顷,道:“因为父亲而今做这些都无甚用处。不仅无用,还会为父亲招来麻烦。陛下那日将父亲、大伯父和四弟召去御前征问调停,已是尽了心,之后且有一阵子不想听见我这桩事,父亲若再去求,恐怕会惹恼陛下。”
  卫承劭听儿子提起大房父子两个,恨得咬牙切齿:“不知你那堂弟哪来这般恶毒的心,此番定要置你于死地!那日在御前我见陛下似有调停的心思,本是极力转圜斡旋,争奈那卫启濯能说会演、咄咄相逼,我那兄长竟也只在一旁瞧着。你不知,我当时急得了不得,搬出老太爷来,请求陛下容情。争奈陛下对你那堂弟信任有加,到得后头已听不进我言,我惶遽不已,几乎一口气没上来晕在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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