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曹氏含笑说道。
买柴人穿的虽然不是多么名贵,但整洁干净,面色也不像大多数人那样的菜色。
“咦小娘子还卖草药?”他看到摆在顾十八娘脚下的那筐药材,不由好奇地说道:“卖药材的都在西边……”
接过他手里递来的钱,顾十八娘笑道:“这是已经有人买了的……”
那人哦了声拿着柴走了,曹氏小心地将钱放起来,掩不住满面欢喜,虽然多走了些路,但这价格可比在仙人县卖得多了一半。
“以后你来卖药,娘来卖柴,俩不耽误。”曹氏笑道。
顾十八娘也很高兴,跟着曹氏往外走想起方才那人说的卖药的地方,不由有些好奇。时候也到中午了,母女俩寻个荫凉吃干粮。
“娘,我去西边卖药的地方看看。”顾十八娘拿着饼子说道。
曹氏点点头,嘱咐她几句小心,没有阻拦,顾十八娘迟疑了一下,将装了药的木筐抓了起来。
“十八娘……”曹氏皱眉唤住她,“不可朝秦暮楚。”
顾十八娘回头笑了笑,说我知道,她不是想要寻高价把药材卖出去,而是想要打听打听行情,既然以后决定做这一行,了解必要的行情才能不处于被动。
一走到西边,就闻到空气里的药香味,一条街摆着大大小小的摊位十几个,来来往往讨价还价人声嘈杂。
顾十八娘一路看过去,见大多数都是未经炮制的生药材,像她这样的净远志虽然也有,但很少,只有在几个大一些的摊位上才有。
“小娘子,要点什么?”有人招呼她,目光已经落到她的木筐上,“远志……小娘子,你的远志是卖的?”
顾十八娘点了点头,将木筐递了过去,“大叔,这远志多少钱?”
那中年男人接过木筐,漫不经心地扒拉一下,“咦?是远志筒……”他的神色专注了几分,“小娘子,这是你……”
他打量眼前这个小姑娘,身材瘦弱,年纪不大。
“……是你家里自己做的?”他问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跟大家相信年长的中医一样,净制药材大家也不太看重年轻人做的。
“嗯,不错……”他赞许地点点头,正要说价格,就听前面摊位人乱跑。
“……董老爷来卖药了……”
那人听了一拍腿,“这次走运了!大中午人少的时候赶上董老爷出药……”
说着话便也顾不得眼前的生意了,吩咐小伙计一声照看摊子,撒脚就跟着人群跑,人群很快聚集在街口。
“这是做什么?”顾十八娘好奇地问道。
小伙计也踮着脚往街口看,听见问便道:“董老爷来卖药了……”
“董老爷?”顾十八娘想道,是个大客户吧?大家都要去让他来买自己的药,不过,自己听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小哥,你说董老爷来买药?”
小伙计嗤了声,一副看乡下人的神情,“你不知道董老爷是谁?”
我为什么要知道?顾十八娘心道,摇了摇头。
“董老爷是咱们这有名的炮制师傅,他老人家出的药,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买药?他哪里用得着买药,是卖药……按理董老爷根本就不用来集市散卖,但董老爷说了,他是在这里出身,不敢忘本,每个月都不定期来这里卖……啧啧……不知道大叔这次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抢到……”小伙计说道。
说着话摊主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还没挤进去呢,又被抢光了……”
这么抢手?顾十八娘很是惊讶,就跟人家的药材不要钱似的,还抢……
“这次是什么?多少价?”小伙计问道。
“远志……一两银子……”摊主答道,一脸的遗憾。
“一两银子……一斤?”顾十八娘失态地张大嘴。
摊主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个姑娘不是药行里的常客,笑道:“一两银子怎么了?二两银子还有人要呢,不过是没了罢了。”
一两银子一斤……这是抢钱呢!顾十八娘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她不由咽了口口水。
“大叔,我这远志也很好……能卖多少钱?”她不由问道。
摊主哈哈大笑,看了眼木筐,“怎么?小娘子也想卖一两银子一斤?”
这话引得隔壁几个摊位的人都看过来,见是一个年轻的小娘子,都跟着笑起来。
“小娘子……你这个我给你按十五文一斤就是高价了,一两银子却是不要想了。”摊主笑道。
十五文,嗯,跟周掌柜上次说的一比,应该就是目前的行情了。
顾十八娘自然没想买,脸上带着几分遗憾说太少了,接过木筐告辞。
“十五文还少?”摊主没想到会被拒绝,他迟疑一下,“那这样吧,给你个高价,十八文……”
这么看来价格还真涨……
顾十八娘心内有些雀跃,净制过的药材就是好,不过她原本就没想卖,闻言只是笑了笑,低着头接着走。
那摊主见这价格竟然没打动她,很是意外,哎哎地唤了两声,笑道:“小娘子真的想要一两银子一斤啊?”
不理会身后的轰然笑声,顾十八娘拎着药筐走出药市,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激动,一两银子一斤,天呀,药材原来也能这样卖。
她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她的药材也被人抢着买?竞拍着买?
第22章 论药
等曹氏和顾十八娘再回到彭一针的药铺,彭一针已经等在这里。
“小大姐儿,我们这里的瓦市如何?”他哈哈笑道。
“比我们县好。”顾十八娘由衷地称赞,一面意味深长地道:“东西都很好卖……”
彭一针明白她的意思爽朗大笑,也意有所指地道:“那以后就要小娘子多照顾我们这里的生意喽。”
话毕两人皆是一笑。
“十斤远志筒,二十文一斤,这是二百文,”彭一针痛快地算了账,将钱递给曹氏,“大娘子你收好。”
曹氏和顾十八娘道谢,因为路途远也不敢再多留便告辞起身。
“对了彭先生,药市上人提到董老爷,董老爷是什么人?”顾十八娘临出门有些好奇地问了句。
“董老爷今个卖药去了?”彭一针问道,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一笑,“小娘子你说我们这些大夫们最怕什么?”
当大夫的最怕什么?这问题很简单,最怕遇到疑难杂症不会治,或者治不好病呗。
彭一针听了她的回答,摇了摇头道:“疑难杂症咱不怕,自从当年神农氏敢为天下人尝百草,咱们这做大夫最不怕的就是没见过的病症,别说不怕还巴不得见呢,见了就敢上去尝一口……”
虽然不知道他内心有何打算,但这个彭一针表现出来的说话动作倒是豪爽有趣,顾十八娘不由抿嘴笑了,就连曹氏也忍俊不已。
“哦,那怕什么?最怕人骂自己是庸医吧?”曹氏也忍不住问道。
“意思差不多……不过,咱们最怕的是不是自己的原因而被人骂做庸医。”彭一针一拍手说道:“嘿,那可是……真他娘的晦气……”
这个大夫可真够粗鄙的……曹氏和顾十八娘不由低头对视一眼。
“嘿……那个失礼了……”彭一针随后道歉,一面转回正题,整容道:“咱们最怕的是药。”
药?
曹氏和顾十八娘一脸不解。
“这样说吧,咱们辨对病症,开对方子,但就是有病人吃了十天半个月的药却是病情一点也没缓解,你说大家该怎么说?”彭一针问道。
“大夫不中用喽。”一旁的小伙计笑呵地插话道。
彭一针嗤了声,又有些郁郁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却是没说话。
“是药!”顾十八娘眼睛一亮说道:“是药效不到!”
彭一针闻言连连点头,叹了口气,道:“像小娘子这样明事理的人咱还从来没遇到过……”说着也叹了口气,“何止说别人,咱一开始不是也不知道,只当自己学艺不精,吃了亏挨了骂,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是替这黑心狗药材背黑锅!”
顾十八娘此时听得有趣,也不说走了,也不觉得站的脚疼,眨着眼好奇地等着他往下说。
“举个例子说,我有个病人得了梅核气,自然宜疏肝解郁行气散结,所以我开了半夏厚朴汤……”彭一针追忆往事,摇头晃脑地说着。
顾十八娘不懂医理,认真地听他说,这三人一个站在门槛内,两个站在门槛外说得热闹听得认真,路人看了格外觉得好奇。
“……那妇人吃了半个月,病情不仅没缓解,反而重了,吓得赶快找别的大夫看了才好了,人家气不过上门痛骂了我一通,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当自己看错了,又是自责又是不服气,舔着脸请教人家别的大夫诊治的详情,结果诊断病症也是如此,开的药也毫无分别,偏偏人家吃了好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憋屈不憋屈……”彭一针拍着大手一脸郁闷地说道。
“那果真奇怪的很。”曹氏说道。
“其实不奇怪,知道原因之后一点也不奇怪,”彭一针摆着手说道:“不过当时我也是奇怪的很,几乎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我就不信这个邪,我顶着骂跟着那妇人,看她抓药熬药吃药,非要找出哪里不同不可,守了三天三夜,被人骂个狗血喷头,差点就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