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米听着,心里却不由生了疑惑。哪样的大户人家,也不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在柜子顶上蒙尘吧?这年头手里有几个钱的,谁不把值钱的东西摆出来给自己长脸,要是真的一个花瓶值一百两银子,说真的,家里又怎么会是没钱没势的,非得要等到女儿快要出嫁了,才开始找木料做嫁妆,城里凡是有底子的人家,女儿定亲前便早早的把嫁妆定下了,这便是规矩,有钱体面人的规矩,哪里会到了这会儿子才开始准备?
谢小米越想,越觉得事情不怎么对头。但由于她也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怎么没回事,所以也不敢当下就说出来。
齐氏此刻听完齐老三说的,也是慌了神儿。她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说要赔一百两,当时脸色便白了,六神无主起来。谢小南听着,也是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心。眼瞧着小南年纪小,舅舅又是个不顶事儿的,齐赛花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而谢长贵这一脉本就是一脉单传,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谁也靠不上。于是谢小米问齐老三道:“舅舅,先不说这个。爹如今还在那户人家里是吧?”
齐老三点头称是。
谢小米转身对齐赛花说道:“娘,先别急着害怕,搞清楚了事情就行。咱先筹算筹算家里一共有多少银两,先带着,到时候,娘和舅舅,见我的眼色行事就是了。”
齐氏一听这话,就生起气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啥事都不懂,跟着去抛头露面做什么!丢不丢人!”说着,她的眼睛倒是打起谢小米腕上的玉镯子的事。谢小米心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但眼下倒不是在乎这个镯子的事儿,只得提醒了齐氏道:“娘,那城里的大户人家再家大业大,也总是县令大人治下的吧?”
齐似花这会儿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吧吧的,闻言也只是点头。
谢小米便道:“咱怕什么!我瞧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好在前些日子,我与县令夫人解了心愁,县令夫人也喜欢我,到时候若真的没办法,咱可以去找王夫人说和说和是不是?这大户人家再有钱,也比不得县令大人的官儿大,是不是?”
齐氏这才恍然听懂了谢小米的意思,连忙道:“是是是,你说的是。”
谢小米赶紧同齐老三说道:“舅舅,麻烦寻个车,我和娘陪你一道进城一趟。”说着,她拉起还在发怔的齐氏便朝屋子里走去。齐氏活络过来,赶紧去筹算自己手里还剩下几个钱。谢小米对谢小南说道:“去找你阿有哥哥,该上学的时候和他一块儿去,不许偷懒!不许惹事,下了学,要早点回家。如果我和娘还没回来,你如果一个人害怕,就让你阿有哥陪着你。”谢小米交待起事情来,条条缕缕都清楚得很,不由让谢小南心里更加发怵了。
“姐,爹不会,不会回不来了吧?”说着,小小的年纪竟然可就红了眼眶。到底是整天窝在这个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的,胆子小,一点小事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一样。
谢小米忙按着他的头训他:“呸呸呸!说的什么话!咱爹没事!有姐姐还有娘还有舅舅在,爹指定会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姐将来还指望着你做咱家的顶梁柱给咱家掌事呢!咋就这么没出息的哭了!”
谢小南听了谢小米的数落,忙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道:“姐放心,我肯定好好的,等着你们回来。”
于是谢小米便放心了些许,和齐氏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银钱,加上日前用一部分首饰换下来的钱,统共算下来,也不过才二十多两银子,还有赖她两次给家里赚来的钱。这几乎已经是这个家里全部的家底儿了。剩下的,齐氏给收着了。
谢小米皱了皱眉头,对齐赛花说道:“娘,不必拿这么多的银子。咱先捡出十两来,拿住。到时候,看我的眼色,我不说话,你也不要贸贸然就把钱拿出来给人家。白白让人家觉得咱乡里人,好拿捏。”
齐氏听女儿这么说自己,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话听着跟教育小孩似的。但她又素来不知道怎么跟城里那些人打交道,这会儿心里正烦闷着,倒是也没再骂小米。
他们收拾好了,齐老三从外面截来的牛车便来了。谢小米赶紧带着齐赛花去了。
好歹坐了两个多的时辰,才总算到了县城里的街上。
☆、第42章赵成安
下了牛车,齐老三带着谢小米还有齐氏在这处街上前前后后又走了约摸一刻的时间,才总算找到了那户人家。
说是高门大户,但瞧着却还是不怎么样,不过就是房子比起平常的人家高些,大些,从进门到院落,再到正厅里的摆设,都一般得很。正厅的架子上倒是摆着一些个物件,但打眼一瞧,谢小米就瞧出了门道来,要么是赝品,要么是本身就次点的玉摆件,最贵的一个碧海苍松的玉雕件,玉质还不怎么好,戳破天也不过堪堪值个一百二十两的银子。怎么就一个束之高阁的破花瓶,就值了一百两了。谢小米想到这里,底气越发的足了。领着齐赛花和齐老三便进了正厅。
管事的领了他们进去,谢小米便一眼瞧见了一堆肉都搁在圈椅里的胖乎乎的所谓的许老爷。这许老爷瞧着也有四五十岁的模样,大抵由于吃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整张脸油腻的紧,人窝在椅子上,瞧见他们来了,也不动弹一下。谢小米不动声色的皱了个眉头,对他说道:“许老爷,我们是谢长贵家里的。我是他女儿,这是我娘我和舅舅,我爹出了什么事,我舅舅却是没说个清楚的,许老爷可否同我们说道一遍?”
那许老爷闻言,搭个脸儿瞧着谢小米,显然没把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在眼里。
谢小米见他这模样,便知他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倒是也不恼,只搭了个笑脸道:“许老爷,虽说我爹是来给您家干活儿的,可到底今天我爹干活儿出了差错,咱们是为了商量事情而来,这么不理不睬的,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要是您老真觉得我们这样的平民配不上跟您说话,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咱们就去县太爷那里说个分明吧。”谢小米这话还算是拿捏着力道说的,齐氏却是不懂许多,闻言赶紧点点头说:“就是。”
那许老爷原本听了谢小米的话,脸上就不大能挂得住,又听得齐氏这般支持自己的女儿,不由冷哼一声道:“家里难道就没个主事的,要个半大的丫头来跟老爷我商量事情?我跟你们说,这个事儿可没商量的,我那玉顶双耳方底净瓷瓶,可是前朝遗留下的宫里的宝物,可是金贵着呢!瞧着你们,也不像能赔得起这个钱的。”
谢小米闻言,便知这不是个善茬。于是不经意的扬起右手,理了理鬓边的发,稍稍褪下的半截衣袖处露出那枚通体透亮,色泽的玉镯子,登时那许老爷原本搭拉着的眼皮子便睁得大开了。谢小米瞧见了,便不动声色的道:“也是,我们这样的穷人家,确实是拿不起这许多的银子的。可是许老爷今日要我舅舅回家里通知我们,那便是存了说和说和的意思,我们来了,却又不肯搭理。那便是没什么说和的意思了。那咱们倒还真没啥好说的了,直接告到县太爷那里,让县太爷定夺就是了。毕竟一百两的银子,我们家也真真是拿不出来。就判我爹去牢里蹲几年,也没什么。”谢小米说得漫不经心的样子,齐赛花听了着急,但见着上头的许老爷那脸色,又不能当场去骂谢小米,只得用手在她背后掐她。谢小米皱了皱眉头,拂开齐氏的手,说道:“许老爷觉得如何?”
许老爷自然没有也不敢有去见官的意思,连忙说道:“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去惊动官府,咱们自己商量着赔钱了事就成了。”
谢小米蹙了蹙眉,也不等那许老爷开口,便径直拉着齐氏坐在了厅中摆着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赔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说那是前朝的东西,那便是前朝的了?总得让我们过过眼,定定真假,才能说事情吧?”
那许老爷见谢小米这么说,不由皱了眉头道:“我这家大业大的,难不成还存了讹你家钱的意思?”
谢小米忙说道:“那倒不是。许家老爷,你瞧着我们乡里人,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一辈子也没摸过那贵重的东西,总得让我们看看吧?这一不小心就打碎了个一百两银子的宝贝,我们乡里人别说一年,十年都存不来这一百两银子的。您把那碎了东西拿来,我们看了,是真的,倒也就认了,我们也好服服气气的赔钱,您说是不是?”
谢小米这么说着,那许老爷轻笑了一声,让主事的将用包袱包好的碎掉的瓷片都给兜了过来。随即说道:“瞧见那片底下刻着红印子的了没,那可是官窑的印记,我瞧你该是个识字的姑娘,这总看得出来了吧?”
谢小米瞧着这东西,瞬间便笑出了声。她也不甚在意,把这东西搁在旁边的桌案上,来回扒拉着,就大略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计较。若说这东西是真的,倒是真的,不过是,这官窑印着的这部分碎瓷片儿是真的,可其他的东西,就不怎么真了。于是谢小米兜起了包袱,笑眯眯的对着那胖乎乎的许老爷说道:“许老爷,我当真看了,这碎瓷果然印着官窑的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