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袍精骑善行军布阵,凌云山庄内息功法一绝,葬剑山庄之人又使得一手好剑,三股势力经过多日的相处,已经初具默契,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破开怀瑜镇中人布下的阵门,谢昀与晏雪照一路向里。
怀瑜镇的街道空无一人,秋风呜呜卷起两旁的落叶,随之飘舞的还有不久前贴在路边的告示,先前还颇具生活气息的街道陡然荒凉了。
那些人必定是找到地方藏起来了,预备寻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谢昀等人暗暗戒备,手中长剑指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行进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再度往前头走了一截,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陡然现出一人,负手立于中央,背对着他们,发丝飘扬,身姿挺拔,看不出年龄。
谢昀等人停下步子。
晏雪照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装出一副高人模样,当下不客气地问,“来者何人?为何不转身示人?”
那人呵呵笑了声,声音低沉浑厚,直传到了队伍的最后,晏雪照不耐烦地皱眉,却听出了此人内力深厚,不是泛泛之辈。
笑完却并不转身,还直直往前迅疾地移动了一段距离,拐进一条隐蔽的小巷。谢昀见状,抬手制止欲追上去的众人,只向晏雪照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小巷追去。
巷中的男子好似等着二人,转过身来,双眼锁定在谢昀身上,眼里竟是别样的包容柔和,道,“王爷能做到这一步,不愧是云儿的孩子。”
☆、幕后之人
“是你。”谢昀眯了眯眼, 因为左相提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心中略有不喜。
左相面带笑意地点头, 问他, “王爷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谢昀想起那一袭龙袍加印章,面色微冷, “左相这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左相笑呵呵地看他, “我是不会害你的。只不过想要问问你想不想要那个位置罢了。你若是想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他语气熟人自然,又有些莫名的轻松, 好似皇位于他而言只是摘下一朵芬芳的花朵罢了。
但谢昀知道, 他有这个能力, 他不仅有自己的势力,还会算计人心。上一世他便有能力给二皇子的嫉妒加上一把火,又处处干扰妨碍四皇子的行动, 最后将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硬生生托举到了那个高度。
只是不知为何,左相最终还是容不下他, 易云长说,最后是七皇子那个完全无心政事的人去做的傀儡皇帝。
“你我毫不相干,为何帮我?”谢昀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上一世便似一叶扁舟,无根无依,任他载起,又由他倾覆。
左相只有在李展云面前才会拘手束脚, 在谢昀面前则是自在从容的,“我喜爱你的母亲的时日,已近三十年,我如何会害她的后嗣?”左相目光坦荡,不闪不避地与谢昀对视。
若不是有上一世,谢昀几乎要被他骗过去了。
上一辈的事,谢昀不予评价,母亲喜爱谁、是否改嫁,都是她的选择,但左相绝不是一个上好人选,他城府深沉,势力错综复杂,更别说早已有了反心,如何能算托付终生的良人?
谢昀双唇紧抿,不满之色已溢于言表,“左相若是自己看上了那个位置,何必拉上我?”
左相看了看后边抱着剑百无聊赖的晏雪照,了然道,“王爷不如借一步说话?”他打听清楚了消息,谢昀日后的岳父便是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照公子,现在看来,谢昀许是顾忌着在雪照公子面前的形象。
他之前没有回避晏雪照,不过是因为晏雪照是江湖中人,与朝廷根本没有接触,就是大剌剌地告诉朝廷,左相野心勃勃,也没有多少人会听信他的话。
既然谢昀顾忌,便回避吧。
谢昀却猛地一皱眉,“钟丞相,本王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雪照公子也不必回避了。”要是这时候晏雪照回避了,谢昀回去之后便如何也说不清了,若是晏雪照以为他是个野心家,或许会反对将阿容嫁给他。
谢昀将晏雪照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自然不会任由误会发生。
左相双眼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谢昀的神色好似在分辨真假,又好似有些不信,为何会有人拒绝那个位置呢?
“你若是坐上那个位置,你的母亲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你不愿意给她这份尊荣吗?”左相皱了皱眉头,看向谢昀的眼神含着淡淡的压迫。
谢昀看向他,眼神里尽是不认同,“母亲她真的在乎这所谓的尊荣吗?钟丞相,你喜爱母亲,却不了解她。”
左相摇摇头,笑容仍是从容笃定的,“这不是她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你给不给。”
谢昀头一回发现有人是这样的难以沟通,晏雪照听见了也嗤了一声,“猫儿要吃鱼,你给了它世上最大最漂亮的宝石,看它感不感激你。”
他们在说李展云,晏雪照一来便以猫儿作比,这下左相和谢昀两人都看向他了。
谢昀收回视线,淡淡点了头,“母亲若是知道我去争抢了这个位置,定然忧心至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何要让她多这些忧虑呢?”他顿了顿,“钟丞相还要继续吗?”
若他确实没有这份野心,左相真的会停手吗?
左相看了谢昀许久,突然笑了几声,他点点头,“既然你不要,那便罢了吧,只是我的仇还没有了结,暂时不能停手。”
谢昀眯眼,遮住了眼中的嘲讽之色。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左相也不恼,解释道,“我不过是想把欺负过你母亲的人都解决掉而已,做完就罢手,如何?”
左相的眼神太过坦荡,不似作伪,甚至态度温和地与他打着商量,倒叫谢昀有些困惑了。
他这是伪装得太好,还是这个时候的左相仍恪守着初衷,仇恨还未变质呢?
谢昀还未说话,晏雪照便道,“听说这镇子上还有许多各地搜集来的孩童,下了毒又遣人调.教,最后以厮杀方式淘汰,钟相若是诚心罢手,便先将这些孩童放了如何?”
左相并不惊讶,他知道晏雪照曾在他这里策反过一人,得知这些消息也不足为奇,左相笑眯眯地反驳,“雪照公子想得太残忍了,并非厮杀,比试而已,落败者还能在镇上找些活计做。”
左相看向谢昀,“放就放罢。”竟是如此好说话。
随后他便带头走在前面,领着二人七拐八拐,谢昀默不作声跟在后头,默默记下了来路。最终左相将两人带入了一处旅舍模样的地方,里头的每一间房住着的都是在学本事的孩子们,六岁到十五岁不等。
左相召来掌柜,当即命他发放解药。孩子们躲在房门口,或天真或狠戾或惧怕的眸子观察着这边。
谢昀走出一步,“如何证明真假。”
“我知道王爷不信我。”左相冲管事点点头,管事领了命,上楼从房间里带下来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开口道,“这两个今日便是发毒日,王爷若是不放心,可以稍等一会儿。”
两个孩子眼里是天真纯粹的渴望,巴巴地盯着管事手里的药丸瞧。他们听懂了,今天管事大人带他们下来,是要给解药的。
几人等在大堂,一时无话。
左相于静默间缓缓开口,“其实这怀瑜镇,是家父建起来的,家父本是药师,偶然间研究起了毒草,配出了世间无解的毒.药,家父性格孤僻,便用这药,给自己建了一个家,家母也是家父用毒逼来的。这样的药,因为无解,所以家父越发没有节制,遇见能人异世便想要与之结交,越来越多的人被他下了毒,最后聚于一处。我自科举,一步一步走到左丞相这个位置,从未想过动用怀瑜镇的势力,直到……”他没有说下去,谢昀已经明白了。
这个时候的左相,许是没有失去初衷的。
等待间,孩子很快发出一声痛哼,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谢昀忽地想起阿容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时,就是这样蜷着的,狠狠一敛额,谢昀看向左相的眼神骤冷,“这样对别人,钟丞相不会愧疚吗?”
管事已经将解药喂给两个孩子了,孩子们很快平息下来,喘着气趴在地上,虚弱的一摊。
左相毫不躲闪地看过来,“如果你从小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事,还会愧疚吗?”
谢昀道,“会。”
左相低低笑起来,“那是因为你不是我,根本没有方才的如果。”
确定了这药是真解药,谢昀不欲与左相深切沟通,因为他们两人根本无法交流。
晏雪照懒洋洋地寻了张椅子坐下,“其他人呢?”
左相道,“自然会给的,若是不够了,雪照公子本人也是可以的。”晏雪照一听这话便冷眼看他,刺道,“自己造下的孽自己还,别牵扯到我啊。”
想起来宫里头那位,晏雪照问,“皇上呢?也是这药?”
这话一出,左相便沉默了,他转过身去,没有回答的意思。晏雪照却懂了,他这是根本不想让皇上活命。
皇帝的命和晏雪照没什么关系,要说唯一的关系,便是会影响到阿容与谢昀成婚的日子,一守三年,阿容便要在自己身边留到十七,晏雪照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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