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那些手握重权者来说,暗中支持人贩子如此行事当然不为生财,他们要的,只是靠着这些人帮他们私下收集情报。
一日早朝,容珩向女皇递了有关此事的折子,在台下注意到女皇微微的色变,容珩意识到,这事急不得。
于是私下里,她命手下杀鸡儆猴似的处理了几个背景不大的团伙,那些做得了别人靠山的自然不会吃软饭,许是看出她态度的强硬,这几日的京城安分了不少。
一时闲下来,她就又想到那个男子,白衣乌发,端的是教她一见不忘,可是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呢?她多想让他来看看,看看她已经出手整治了那些人。
细细过一遍那天的一切,容珩目前能记起的,除了那个人,便只有那辆马车,可那辆马车,着实没有什么特色。
“殿下,苏都司到了。”
容珩闻言双眼一亮,“快请。”
苏悦方一走进千味阁的顶楼包厢,便见大皇女殿下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殿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容珩笑笑,“苏悦你先坐,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本殿寻个人。”
“是殿下的意中人了?”苏悦开着玩笑。
容珩却是一愣,要她娶他,她是愿意的吧?只要身家清白,门第不重要的,嗯……哎,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嫁给她?
“唉……”不自觉地叹出了声,苏悦看她一眼,敢情她随口一来,竟说到了点儿上。
“哪家公子得了咱们殿下青睐?”
容珩看看苏悦,有些郁闷,“本殿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才让你帮本殿找。”
苏悦一口水没咽下去,喷了出来,“殿下您没搞错吧?”
容珩擦擦被她喷湿的脸,皱起了眉头,“胡闹。”
苏悦也自知过了火,眼前的人平日里再随和,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女,容不得她此般放肆,所以就这点而言,她还是更喜欢无论怎样都不会嫌弃她的小央央。
“臣失礼,请殿下责罚。”
容珩摆摆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殿刚刚说的,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苏悦思忖片刻,“敢问殿下能否描述一下那位公子?”
容珩想了想,道:“一身白衣,戴了一副面纱,笑起来很好看,人也善良,就是这样。”她自幼好武,于诗词文学造诣不高,此时看似干巴巴的描述,已是容大皇女尽力为之的结果。
苏悦闻言又想喷水,强忍着咽下去,她的面色有些尴尬,“殿下,符合这条件的男子,天下何止千万,您难道都要娶回去?”
容珩皱皱眉,“不,不会的,那样的一个人,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了。”
“殿下的意思是,只要那人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就能认出来?”
容珩点点头,“不错。”
“那殿下看那人,可是大家公子?”
容珩点点头,“自然。”
苏悦笑了,“那这样好办,明日是臣弟弟苏念的及笄之日,家母邀了京城大半的世家公子,殿下去看看不就得了?”
容珩点点头,“如此好极。”
————
未央院。
慕词看着苏家递来的请帖,有些犹豫,顾宛央一早便跟着顾炎清出门去做事,他此时连个可商量的人也没有。
正想着先放放回头再说,阿初进门来告诉他,“少君,严侧夫来了。”
慕词蹙蹙眉不解,他素日里并不常与他们来往,一点儿交情都说不上,怎么就想起来上他这儿来了?
严氏身为顾炎清的侧室,虽是长辈,但毕竟不是正房,又非顾宛央生父,身份并不比慕词的少君之位高,相反,很多时候,他都要看慕词的态度行事。
比如今日此行。见慕词走出内室,严氏站起身,“词儿近来可好?”
慕词走到主位上坐下,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淡淡看着严氏。
严氏有些尴尬地笑笑,“为父今日来,是想问问琴儿的事。”
提到顾长琴,慕词想起来,上次早膳顾宛央要早早给顾长琴寻门亲事,顾家主是同意了的,只是,这跟他似乎关系不大?
“弟弟的亲事,严爹爹自行决定就好。”
“这怎么行?”严氏今日来,就是要借此事来讨好慕词的,一来顾长琴不是他亲生的,二来顾长琴还在顾家主面前落了慕词面子。
正文 第23章 误食寒物
是人都会记点儿仇吧?所以,他请慕词来做这个决定,慕词想把他嫁多远便嫁多远,想把他嫁给谁便嫁给谁,这样,慕词回了面子,自然记他一个好,等他亲生的儿子待嫁,他就能做主帮儿子寻门好亲事。
“琴儿平日里骄纵惯了,就怕嫁出去不讨妻主喜,词儿你看这如何是好?”
话说至此,慕词听出了他的意思,可是对于顾长琴,他虽不喜,却还至于让他放在心上,顾长琴嫁给谁,嫁的好不好,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这种事情严爹爹比较有经验,我就不插手了。”言罢,叫来阿初,“阿初,送严爹爹回去。”
严氏看他确然要赶自己走,只道他不好意思当着面报仇,心下忖度片刻,道:“既然这样,不如就将琴儿许给城西的徐员外?那家门第不及咱们,嫁过去还能做正夫。”
慕词想想,正夫总比妾室强,那人又能被称为员外,想来条件是不差的,便点点头,应了。
严氏见状乐呵呵地离开,他果然没猜错,这位少君对那顾长琴还是极不满的。
送走了严氏,慕词转身忘了这事,他在家里虽然事情不多,却也不常闲着。
顾宛央的很多件衣裳,很多条腰带,很多只荷包,甚至很多条玉佩穗子,都是他一针一线,一弯一折缝出来、做出来的。
只是顾宛央并没有意识到。
回屋拿起一件已经成了型的月白色的薄外衣,这本该在三天前完工的,只是那日被苏念一推,手心的伤口今日才结了痂。
慕词拿出针线开始绣衣裳上面的纹路,顾宛央喜欢如意纹和云纹,恰好他也如此。
安安心心地做这些事情时,慕词便觉得很舒适,他享受这份清静。
只是今日,一根针尖伸出来,猛地刺痛了他的手指,慕词霎时面上一白,额际冷汗不停地滑落,怎么会这样,小腹为什么会这么痛?
刚倒了茶水进来的阿初见状一急,“少君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词深吸一口气,“阿初,这事别声张,快去请许太医过来。”
“不用麻烦了。”话音落,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未央院。
是顾长琴,他对着慕词微微一笑,“怎么样,这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什么意思?”慕词强忍着痛意,淡淡看向他。
阿初想去叫许太医,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警惕的看着顾长琴,将顾长琴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哼,过了今日你就知道了,现在,该换我问你,姐夫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一个丧了夫的五十老妪!”顾长琴咬着牙,面容微微扭曲。
慕词听懂了顾长琴的意思,耐着性子没有发火,淡着声问,却因小腹钻心的痛音调微颤:“你说谁是丧了夫的五十老妪?”
“慕词你还装,”顾长琴说着要扑上前,却被阿初及时拦住,他疯了般要挣脱阿初的阻拦,又没如愿,只得恨声道:“城西的除了徐林还有谁?哼,那个老妪她想娶我,不可能,不可能!”
慕词默了默,或许,这是个误会。
正想着要把严氏叫来问问,却见顾长琴忽的露出一丝阴笑,看着他道:“我真后悔,后悔没趁那个机会毒死你,不过,就是没毒死你,让你生不出女儿来也是好的,哈哈,慕词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这么痛吗?那天早膳后你应该也很痛吧?这滋味儿你不陌生吧?”
“哈哈,你别急,你马上就不痛了,然后这辈子,你就再也生不出女儿,你想过没有,如果生不出女儿,我大姐还会这么喜欢你吗?顾府还会把你当宝贝供着吗?还会……”
顾长琴还在说着,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慕词苍白着唇色仍旧坐在那里,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想去找许太医问个究竟,却更想顾宛央快快回来,然后笑着告诉他“没事的小词,我在这里陪着你。”
可是他不能,许太医不在,顾宛央也不在。
顾长琴的喋喋不休和污言秽语彻底激怒了阿初,阿初二话不说上去给了顾长琴一个巴掌。
眼见那半边脸片刻间肿了老高,却还不解气,抬手又向另一边扇了过去,“敢欺负我家少君,敢对少君这般无礼?还敢下毒?还敢下毒害我家少君?”
顾长琴哪肯任阿初打,初时没反应过来,此时意识到了,爬起来毫不犹豫地还手,阿初已被气的急了,来不及考虑别的什么,就和他厮打在一处。
另一边,慕词扶着椅子起身,没走两步已浑身脱力倒在地上,然后没过多久,似乎真的应了顾长琴那句话,他忽的不痛了,先前那蚀骨掏心的疼仿佛都成了幻觉。
慕词不再挣扎了,他怔怔坐在地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句话:“就是没毒死你,让你生不出女儿来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