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边落下雨,碧落撑着伞上前为他挡,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立,直到苏悦被顾宛央派去的人请过来,她冲过去抱住雨中狼狈的弟弟,怜惜地揉揉他的发顶,“傻弟弟,别怪小央央。”
走进未央院主屋,顾宛央放下慕词,片刻不敢耽搁地转身拿来药水纱布,坐在榻上细细为他处理。
她的睫毛好长,这么低首为他包扎着,那眼睫就一眨一眨,每一下,似乎都打到他心尖上,看得他心痒痒,慕词眨眨眼睛,克制地抿了抿唇。
“小词,对不起。”轻轻的打好一个结,她抬首,眸底明明可见的愧疚。
慕词看着她不语,面上一丝波动也无。
顾宛央心头一悸,她怕他误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和他不过见过三次,我没想到……”
可是说着说着,眼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她蓦地住了口,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呢?不在乎她惹了多少桃花,不在乎她是否喜欢别人,不在乎她往府上接多少人,就像……前世那样。
眸间倏然涌上些什么,她抬首,狼狈地想要遮掩,却止不住那泪滴顺着脸颊滑落,原来,她什么都不畏惧,独独害怕他的无动于衷,他不在乎她,不在乎啊……
正文 第21章 有你好眠(一)
可是忽的,一个微凉的,柔软的,带着几丝甜意的唇瓣印到了她唇边,她错愕地垂眸,看到眼前放大了的,他的容颜。
“妻主,我没有生气。”浅尝辄止,慕词蜻蜓点水般退了去。
“小词,你,愿意相信我?”看着他的青涩与娇艳,顾宛央迟疑着,带着一丝期许开口。
慕词闻言弯弯眉眼,“我当然相信妻主。”
他的唇色是淡淡的粉,唇线极为精致,这般一开一合,映衬着那黛眉清眸,整个人透出一股淡淡的禁欲之美。
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信她,他说他相信她,干净而纯粹,坚定而倔强。
情不自禁地,顾宛央俯首,重新印上那两片淡粉色的唇瓣,一个吻缠绵且深入。
“嗯哼~”唇际一抹刺痛,顾宛央神志一清,退回身子,抬手在自己的唇上一抚,果然留了血迹。
慕词半眯着的眸见状微微一紧,脸颊上潮红未退,却倾身上前用指尖触触她的唇,低声道:“妻主,我,我喘不过气,不是故意的……”
顾宛央拉下他的手,“没事,是我不好。”忘了你,还对此事青涩如初。
诚然,成亲以来,两人亲热的时间一直不多,她那时又傲气的紧,被他白日里拒了几回,更拉不下脸面行事,到底,他至今与那未出阁的处子也相差无几。
“我,我去叫人来给你准备沐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到慕词素来喜洁,今日却被人推倒在地,心下断然有些不悦,便这般说着,起了身要出去。
“妻主,”慕词忽然叫住她。
“什么事?”顾宛央回眸。
“你的伤口,我再给你包一下。”他看看她身上那处被血染得更艳的地方,莫名地觉得刺目。
“不用了,只是小伤……”她话语未竟,眼睁睁看着慕词来到她身边,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妻主你总是不听话,让我有些后悔相信你。”
“小词,我不是那个意思……”
“妻主,坐吧。”慕词指指那处软塌,一双眸子明亮如昔,就那么看着她。
顾宛央返身坐下,不是不想他帮忙,只是那伤口几日没换药,如今又被重新裂开,定是比刚受伤时还要狰狞,她不想要他看见,却拗不过他倔强的性子。
轻轻扯开她衣襟露出那伤口的时候,慕词紧紧咬住了下唇,两日捂着没有换药,那里已感染化了脓,如今一撕扯,又皮肉翻开来,好不瘆人。
知道自己的伤口断不会好看,顾宛央自始至终只将目光放在慕词面上,见他几乎要咬破了下唇,忙伸手抚上去,“小词,你气的话,就咬我。”
慕词一把拍掉她的手,同时口齿一松,露出一抹笑,眸底却含着几分冷意,“我不生气,妻主这么不爱惜自己,大抵是我这做夫郎的不够好,连自己妻主都照顾不了,迟早被休离回家,才合了妻主的意吧。”
没错,在启月王朝,若妻主受伤而没被妥善照料,作为正夫不仅会被世人辱骂,还很可能因此被休弃。
顾宛央微微一怔,她自小受伤惯了,是真的没想这么多,若他因为她而陷入人尽可欺的地步,那她重活一次的意义何在?她想重生,想改变前世的结局,不就是因为不想再见他被人欺凌身下,不就是为了能守着在他顾府,一辈子吃穿不愁,平安喜乐吗?
“小词,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好吗?”她的手抚上他的发,带着一丝眷恋和九分歉意。
慕词抬眸,许是感受到她心底的真诚,他抿抿唇没有言语,低下头将全副心神放在那伤口上,一举一动都极轻。
入夜的时候,慕词沐浴完回来,因为提前吩咐了阿初,他被裹得厚且严实。
本来若在屋中沐浴,完全不必如此麻烦,只是顾府有特意从山间引来的泉水,浴池建在府上最深处,那里不论春夏秋冬都烧着地龙,环境舒适,慕词似乎很喜欢那里,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一次。
“妻主去吧,记得小心伤口。”慕词进屋来,摘下厚厚的绒帽,便见长长的发丝滴滴答答落着水,因为刚沐浴,他的皮肤越发白皙,脸颊却似点了胭脂,粉唇也染上嫣红,整个人透着股纯净的魅惑。
顾宛央瞧着,不自觉地咽咽口水,只想立即伸手将这人抱进怀里,可这份绮念刚刚升起,她便想到慕词的身子,算起来,他的小日子刚过去,身体还不利索,头发若不快些擦干,只怕要受寒,“我去拿干手巾。”
慕词不解地看看她,没有言语,径自坐到铜镜边,打算梳梳头发。
可手指刚要触到放在一边的羊角梳,一只手已先他一步将梳子拿了去,下一刻,一条柔软的干毛巾覆到他头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湿发,她手法生疏,明显没有经验,还时不时拽得他生疼。
可他就这么呆呆坐着,即使痛也不忍心出声。
他的头发不短,这样坐着,虽没有拖到地面,也不过离地十几公分。他从镜中静静地看,看她眉目低垂认真地为他擦拭了头发的上半段,又细细地掬起那后半段,一点一点推出里面的水分,末了,她拿起梳子,很是小心地梳着,唇角还勾起了一抹弧度。
“其实,可以让阿初来做。”抿抿唇,慕词忍不住出了声。
“我怕你着凉,这又不妨事。”顾宛央放下梳子,微微上翘的眼角显可见几分愉悦。
慕词透过铜镜悄悄地看她,没说话。
“那我先去沐浴,若困了就先睡。”顾宛央说着出了门。
慕词怔怔坐着,从她走了之后便这么坐着,他面容沉静,眸深似海,只不时会抿抿唇角,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顾宛央也沾染了几分,偶尔会在思索时下意识地做出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宛央走进来。
见他还保持着她出去时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小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正文 第22章 有你好眠(二)
慕词转眸看向她,看到她眼底浓浓的关心,不自知地翘翘嘴角,“我没事。”
“没事就好,赶紧上去睡。”看到他的笑,顾宛央怔了怔,之前被刻意压下去的绮念一下子又升起来。
她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被挑动了?难道是因为太久没那个?可这也不过才四五天,他的小日子才刚过去,她怎么能……那岂不是禽兽不如?
“妻主要去做什么?”慕词站起身,看她拿了外套就要出门,忙出声询问。
“今日还有些账册没看完,你先睡,我晚些回来。”顾宛央没等他回答,抬脚出了门。
慕词一怔,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才回过神。
眸色淡了淡,他又抿抿唇,将蜡烛一一吹灭,只留下门口的一盏,然后回身上了床。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个人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意,蹙蹙眉想要离得远些,却在此时恢复了些神志。
“妻主回来了。”懒得睁开眼,他喃喃低语。
顾宛央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寒意未退,想来是因此惊醒了他。
“对不起,我一会儿再上来。”说着就要下去,一只手臂却从后面缠上了她的腰。
“好困……陪我睡。”
顾宛央一下子定住,小腹又有了反应,可看看睡得正熟的人,她只能摇摇头苦笑,默默地忍上一会儿,才伸出手,把慕词圈进怀里。
终于,又能睡上一个安稳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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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女容珩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哪怕她着手去做的事情已经小有成效。
这几日,她命暗卫私下跟踪那些孩子回到住处,已经查清了几个人贩子的据点,深入了解之后,也果然不出她先前所料,这其中比较大的几个团伙背后都有靠山撑着,而那靠山,她目前还确实动不得。